暗的色彩,站在二樓老鴇的屋內,他臨窗而立。

萬花樓近年來厚厚的一卷賬本靜靜躺在他身後的茶几上,賬本的另一邊則擺放著一個鼓鼓的信封,上邊的火漆還是完好無損的。在瀏覽了一遍賬簿後,那個信封卻是沒激起年羹堯的任何興趣。薛大娘的賬目既然記錄得絲毫看不出任何差錯,那麼信封裡的銀票又何須他再一一點數呢?他要的只是一個替他賺錢的機器,至於這機器如何再對下邊的妓、女盤剝壓榨,再如何從萬花樓的進項中抽取油水,那便是她薛大娘自己的事情。他可管不了這許多。當初他之所以以薛代楚,恰恰是看中了薛的貪圖錢財,唯利是圖的小人面目。如果說楚大娘還有些舐犢情深的母性人性的話,那麼這姓薛的則完全是個十足十的渾人、惡人。這些年,他雖在西北,但卻不是聾子。對萬花樓裡邊薛大娘乾的一些勾當還是知道的。或許,數年前,這些事若是發生在姓楚的老鴇身上,他年羹堯會勃然大怒,不光教訓,還必定附上一番拳打腳踢的告誡不可;然而,現在不一樣了。不知是否是錢財見得太多,還是對此等伎倆小人見怪不怪的緣故,昔日不能容忍一絲背地裡勾當的心情竟慢慢改變了。他不在乎了。真的不在乎了。想到這兒,年羹堯心下陡然一驚,輕聲自問,“那我現在在乎的又是什麼?”

剛說完,樓下打更的人敲響了鑼鼓。聽著遠去接連減弱的聲音,年羹堯正在出神,冷不防門外響起了熟悉的叩門聲。“咚咚咚”來人先敲了三下,停頓了片刻,又是三下。

快速走到茶几邊,他收起賬本,同時把那信封裝入懷中。

“呵呵,許久不見,你倒還是這麼守時!”撇開方才的惆悵情懷,年羹堯吊著冷冷的目光看向屋門。

“吱呀”一聲,門板被推開,黑鷹幫首領老李高大的身影穿門而入。剛待他雙手合上門,老李便畢恭畢敬地朝年羹堯躬身下跪,尊稱了他一聲“年老大。”

點點頭,年羹堯扶著他站起身。又態度親切地拉著他坐到擺滿瓜果的八仙桌邊,捏起一片金黃色的哈密瓜抵到他手中,故作熱絡道,“嚐嚐,剛從西北那邊送來的……”

老李受寵若驚地低頭咬了口,頓時,如蜜糖般的滋味在他心頭開花,他一邊咂嘴稱好,一邊拿眼睛偷瞟年老大,心下暗自提防。兩人如今雖是合作關係,但從根本上說,私底下原本尚屬融洽的紐帶卻早在數年前的某次事件中被年羹堯不留情份的斬斷。這個年老大當初是怎麼逼迫自己的,老李這些年來一點兒也沒遺忘。但,做事穩重,向來是他個人特有的作風。獵隼覺明那一套激進的路數他可學不來。然而,對於報復這種事,他是從來沒放在嘴上的。但有些事,卻恰恰是這樣。往往越是嘴上不說,心裡就越是記恨。老李無疑就屬於這種人。否則,秉著他原本處事的性格,早該在覺明與隆科多密謀刺殺年羹堯失敗後,斬草除根,剪除後患。然而,他卻沒有這麼做。是出於對年羹堯知情此事的勝算,還是出於對覺明倚仗隆科多希冀著能讓黑鷹幫攀附上另一顆大樹的意圖呢?關於這點,連他自己也說不清。一面,他不滿於年老大苛刻嚴厲的做派,對早年的事情心有芥蒂;一面,他也是暗地裡渴望著兩條擺在自己的道路能自動進化升級,篩選出優者,將劣等淘汰,而完全不須自己出手費一點兒力。因此,用矛盾二字倒是可以概括老李此時面對年老大的心境的。不過當然,這是他心底的秘、密,表面上他謙恭得更超過從前,小心地把骨髓深處那股一絲不馴的念頭深深埋藏起來。並自以為演技高超,在所有人面前都可以矇混過關,做到滴水不漏。

可是偏偏,年羹堯不在這所有人的範圍之內。猴子再狡猾也比不過狐狸,就像豺狼鬥不過猛虎一般。分屬於不同的平臺是根本無法比較的。

從早上巴爾烈來訪後起,年羹堯心中就定下了應對老李的處置方式。想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