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唇角淡噙一絲淺笑,“我聽到了那首曲子,原來真的是你。”

夜天湛看著她:“真的是你來了。”

卿塵將他讓進船艙,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若不是我,你希望是誰?”

夜天湛眼中的笑意一頓,漸緩下來:“我希望來的人是你。”

卿塵眼角微垂,指尖拭過冰弦如絲:“我來了。”

“為誰?”

“為我自己。”

倆人間忽然降臨的寂靜令艙外濤聲顯得分外清晰,過了些時候,夜天湛打破了沉默,開口問道:“父皇好嗎?”

卿塵道:“好。”

夜天湛再問:“母后呢?”

卿塵頓了頓,道:“不好。”

夜天湛眼眸驟抬,目光銳利,“母后怎麼了?”

卿塵道:“今晚之前,我有把握保她安然無恙,但過了今晚將會如何,卻取決於你。”

夜天湛一瞬不瞬盯著她:“你今晚來此,是為了他。”

卿塵指下用力,絲絃微低,她復又慢慢鬆手,抬手覆在琴上,“我只是來做我想做的事情。”

夜天湛眼底似有微瀾一晃,“那麼你來見我,又是想要我做什麼?”

卿塵抬眸道:“迴天都,公主入嫁的大禮、冊封九章親王的典儀都已準備停當,等你率軍凱旋。”

夜天湛唇角那抹笑始終如一,卻漸漸摻雜了雪樣的冰冷:“你是要我對他拱手認輸,俯首稱臣!”

卿塵語音沉靜:“除非你當真要與他兵刃相見,讓這些本該為國而戰的將士們在帝都流血犧牲,只為了搶奪太極殿上那張龍椅。更甚至你還要舍下自己的母親和整個殷氏家族,讓他們首先成為這場戰爭的代價!”

夜天湛猛地自案前站了起來,面色如籠薄冰。

卿塵亦徐徐起身。夜天湛似乎在極力剋制著衝上心頭的怒意,迅速轉身面對著艙外,脊樑緊繃,肩頭因急促的呼吸而頻頻起伏。

卿塵卻緊逼不捨:“即便是放手一戰,你有幾分把握能贏他?”

夜天湛回頭時一道精電般的目光閃落她眼底,他素來文雅的臉上此時隱有幾分犀利與冷傲,“你以為,他真的是戰無不勝的神嗎?”

卿塵道:“折衝府十三路兵馬已經如期抵達,伊歌城內尚有一萬玄甲軍,兩萬御林軍,兩軍交鋒,勝算幾何?”

夜天湛道:“神策、神御兩部乃是天軍精兵之重,豈是各州散騎兵馬所能抵擋?”

卿塵立刻問道:“倘若神御軍陣前倒戈呢?”

夜天湛眼底一沉,卿塵接著道:“神御林軍十餘年來都在他統帥之下,他若要調遣神御軍,如臂使指,我不信你沒有想過。”

夜天湛神色平靜:“你既知我必定想過,便應該知道我自會有所防範。讓他們立刻完全忠於我雖不易,但要他們為此一時而戰,我自信有把握做到。”

卿塵並不懷疑他的話,憑他在朝野的聲望,要做到此點的確絕非難事。她無法直接否認他:“你只是在賭。”

“他又何嘗不是在賭?”夜天湛雙眸中已逐漸恢復了往日溫雅,只是暗處細密的鋒銳隱隱,如針如芒,“不到最後一刻,鹿死誰手,尚難定論。現在我只問你一件事,當日清和殿變亂,傳位的旨意究竟是真是假?”

卿塵道:“傳位詔書乃是天帝親筆所書,御印封存,絕無半絲疑義。”

夜天湛的目光似要將她看穿,她從容迎對:“自相識以來,我從來不曾欺瞞於你,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夜天湛身子微微震動,臉上難以掩飾地浮起一抹傷感與失落,他仰面抬頭,悵然嘆道:“父皇,你終究還是不相信我能做個好皇帝。”

卿塵搖頭道:“並不是天帝不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