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禮罷,鄭渭道:“你們現在明白了吧!”

楊易本來很尖銳的言辭這時再說不出來了。

這樣的書房、這樣的地下密室,這樣的神主牌座,都不可能是倉促間弄出來造假的,唯一的解釋就是鄭家雖然改姓,但心裡仍然有著大唐。

但張邁卻注意到了另外一個細節。

這個密室是密封的,雖然設定有隱秘的通風口,但剛才進來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一股不好聞的味道,那是房間空置太久後的味道。然後他又注意到,神主牌座上,有一些隱隱約約的灰塵。

看著鄭渭一臉有些刻意的委屈,張邁指著神主牌位道:“這密室,還有這神主牌,雖然你們都還保留著,但你們鄭家的人應該已經很久沒進來了吧。”

密室中其他三個人都是一呆,鄭渭更是顯出了些許的尷尬,張邁又說:“看到你們鄭家還保留著這神主牌,還保留著這密室,我們很高興,但是在下巴兒思,有一個你們鄭家的生意夥伴奈爾沙希,我聽奈爾沙希家的阿布勒說,阿齊木家雖然在俱蘭城已經落戶了好多年,但幾年前好像已準備整體遷往撒馬爾罕,因為你們的生意都已經在那邊了,只是由於怛羅斯當年忽然被薩圖克·博格拉攻陷,所以還沒來得及走的人便走不了了是嗎?”

鄭渭雙眼閃過一絲的不自在,但很快就恢復了明亮,說:“不錯,是有這事。”鄭家的主要家族成員包括鄭渭的父親和兩個兄長都已經遷往撒馬爾罕(康居)了,那裡是整個河中地區的商業中心,也是中亞第一大城市,生活設施的舒適、娛樂設施的多樣、商業設施的發達都不是俱蘭城可以比擬的。

“那麼這密室和這神主牌,你們也有準備也搬遷過去了嗎?”

問這句話的時候,張邁的雙眼直逼視過來,讓鄭渭沒有迴避的餘地!

鄭渭知道,這時候只要眸子稍有挪移,那麼自己就算說:“我們會把神主牌一起搬往撒馬爾罕。”對方也不會相信了。

“這人真的是大唐的特使!”鄭渭腦中閃現出這樣一個念頭來。

他還沒有見到聖旨、魚符,但若對方不是特使,如何能有這樣義正詞嚴的責備呢?

“整個西域,在葛羅山口以西,現在沒幾個人會像他這樣,心裡將保持漢統當作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畢竟,這裡和大唐的文化斷層,已經很久、很久了。

幾十年前薩曼王朝佔據這裡以後,更是對唐民推行了禁武、改姓、毀宗三道命令,以達成其去大唐化的目的。漢文化在這段時間被打擊得太嚴重了!

鄭渭想起了幼年時的幾幕場景,那時候,他那高壽的曾祖父在彌留之際要家族裡所有的男性子孫一個個走到他床前,抓住他枯槁的手,向他發誓,要牢記自己的漢家姓名,在外面可以用胡姓胡名,說回紇語,說波斯話,說昭武話,說阿拉伯話,但到了家裡,關起門來,卻一定要以大唐的禮儀,說大唐的話,用回大唐的名姓!

當時,七歲的鄭渭也答應了,也發誓了。他那醇正的口音也是在那段時期培養起來的。

然而三年之後,當他的祖父去世的時候,那個老人就沒有這麼堅持了。

那時候鄭渭十歲了,他記得祖父說的是:“大家也不用活得那麼累了,反正咱們家現在也算大發了,就算沒有大唐,咱們的日子也過得挺好。不過新碎葉那邊,能接濟的,還是儘量接濟吧。”

慢慢的,慢慢的,鄭家關起門來,也不一定都講唐言了,鄭渭的哥哥身上還有一些漢家子孫的氣質了,到了他的妹妹鄭湘,就甚至不會用漢字寫自己的名字了。

和新碎葉那邊也還有著聯絡,但到了鄭渭的父親鄭萬達這裡,卻已經顯得十分的淡漠,而且是逐年地淡漠。

只有作為鄭家直系小兒子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