耷拉下眼皮默默想了會兒,望著已坐到自己對面的小蝶,又接著道,

“酒,這東西,其實真是個好東西,有了它,會幫你解決掉很多煩惱……”

“娘娘難道也有什麼解不開的煩惱麼?”小蝶被女人臉上隱藏得很深的憂鬱打動,於心不忍地問道。

鈕氏愣住,正要開口,坐在床邊的耿妃哈哈笑著,走過來把話接了過去。逡巡著如同獵狗狩獵時的目光,悄悄把兩個女人打量。

同時,重重地嘆口氣道,

“唉,這後宮裡的女人哪一個沒有煩惱,哪一個沒有不開心的事情呢?”

說罷,耿妃用小蝶看不懂的眼神向鈕氏做了個示意。支在桌上的兩隻手,猛地合擊到一起。讓一陣清脆的鼓掌聲在安靜的屋內飄揚起來,她又道,

“真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提議了!我也許久沒有放開胸懷好好喝上一口了!唉,這宮裡的規矩這樣多,這宮裡的人這樣複雜,沉悶地叫我心頭也始終惴惴的,今兒得了這麼一個好提議,咱們還等什麼呢?來人!沒聽到你們娘娘的吩咐嗎,快去準備些酒菜來!”

小蝶無法再推辭,只得默許。見耿妃拉著鈕氏一副要說悄悄話的模樣,小蝶便站起身預備到屋外那幾株黃得很是燦爛的銀杏樹周圍去呼吸些新鮮空氣。卻是剛站起,弘曆晃動著手腳,在搖籃裡哇哇大哭起來。小蝶瞅了眼身後鈕氏仍聚精會神附耳靠在耿妃身旁只回頭吩咐人叫喚奶媽前來照顧的女人的模樣,不禁暗暗驚異,抱起小弘曆,摸了摸他的褲子,遂曉得是尿溼了,便換了尿布,把小人摟在懷裡,輕輕拍打撫慰。這時,這個模樣十分俊秀的小男孩兒,向她睜開了蒙著一層霧氣的大眼睛,已經得到舒適與安慰的他,停下哭泣,望著抱著自己的女人,忽然咧嘴,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一個體態豐滿的奶媽這才跑了過來,伸著手把弘曆從小蝶懷裡接了過去。“有勞年妃娘娘……小主子怕是要吃奶了……”於是豎抱著弘曆,向小蝶行了禮,便自退下。已經一歲多的小孩子趴在奶孃肩頭,繼續用漂亮的大眼睛盯著小蝶看了很久。同樣專注的打量也出現在小蝶身上。看著這個可愛的鮮嫩的小生命的背影在眼前逐漸縮小,早已被封存在冰窟裡的被她掩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東西,忽然開始融化。她的視線很快也變得模糊。為了掩飾,她沒和仍在竊竊私語的兩個女人打招呼,便快步奔出了屋外。走出好幾步,確認別人聽不見,她才敢對著飄搖在秋風中瑟瑟哆嗦扇形葉片的樹流出眼淚。

安息在閒梳院東邊角落的那個墳堆的記憶刺激了她。如果世上真的有奇蹟發生的話,她寧願用自己的命去交換,讓小墳裡的小人兒起死回生,像弘曆一般生氣勃勃。想完自己最傷心的回憶,她又回想起昨晚叫她意想不到的經歷,不禁對著停留在銀杏樹枝頭上原地飛舞的黃蝴蝶悵然失神——

——昨日的事發生在深夜……

她像是預感到什麼大的災難似的,昨天入夜後一直無法安睡。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無數條讓她神經緊張的千奇百怪的想法盤旋在她腦中,讓她早已疲憊的精神仍然不得不繼續保持興奮與擔憂。她一會兒幻想年羹堯會拋開一切束縛單槍匹馬地來宮裡把她帶走;一會兒篤定地猜測年羹堯與她生母楚大娘並不熟稔的關係;一會兒又看見胤禛徘徊在眼前凶神惡煞的臉。最終,被思緒糾纏得沒有辦法的她,只得找來一本翻得破損的詩詞,逼著自己按照上邊的鉛字一個個讀記下去。可是,這樣讓她腦袋暫時得到休息的狀態也並沒有維持多久。很快,曹老公公就在屋外敲門。

猛地,她從床上驚起,掀開被子,來不及穿鞋,她披了件外衣就衝到門口把門開啟。

“出事了?”她悚然地望著老太監,心砰砰砰跳得異常劇烈。

睡眼惺忪的後者茫然地搖了搖頭,遞給他一封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