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愛或者是愧疚都是真實的,但是對於她的母親他早已將她遺忘了。

憾生忽然說:“我媽媽叫狄秋蘭,她死的時候六十五歲,是死於心血管方面的病,她送到醫院的時候還有救,但手術費要十四萬,她沒治,熬了三個多小時,最後活活把自己憋死了,大家都以為她是沒錢才死的,但最後她給我留了兩千萬的遺產。我們守在你當年離開的地方,從來沒有離開過,直到去世,你當年曾經和她一起生活過的房子還是保持著原來的樣子。”

憾生說話的伊始語氣平靜,但說到最後語氣變得很衝,她說完後,對面的老先生一種表情在他的臉上定格,有些茫然,有些僵硬,他似乎沒有聽懂憾生一段話的主題,接下來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憾生的話。

憾生靜靜的望著他,諸如悲傷,遺憾,甚至尷尬都沒在老人的臉上找到,那一瞬間她忽然就明白了,她和眼前的人思路根本不在一條線上,她為了她的母親不平,而他是來認女兒的,他想找回的是一份曾經遺落的親情或者某種一直讓他耿耿在懷的遺憾,而她的母親經過這多少年他已經把她忘記的乾乾淨淨了,她的母親,那個女人,那麼可憐憋屈的死去,卻沒有人心疼過她,就連自己在很多年裡也沒有了解過她,心疼她,憾生把頭偏向一邊,一股淚意噴湧而出。

氣氛微微有些尷尬,莫老先生強勢了半輩子,什麼樣的場面沒經歷過,什麼樣的人沒應付過,他不知道怎麼忽然戲碼就不按著他設想的往下走了,他是來認回女兒的,他這輩子唯一最掛在心裡,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就是給了這個他的第一個孩子,憾生的話他還在消化,一時有點明白憾生的忽然的傷感是來源於什麼,但又模模糊糊的理解的不是很透徹。

兩人一時無言的功夫,門鈴響了,憾生藉著起身去開門的功夫,擦乾了眼淚,回來的是出去買菜的阿姨,阿姨的老家在B城周邊的一個省,家在一個地級市,兒子考上B城的大學,後來在這裡定居也把她接了過來,阿姨像所有的中年婦女一樣,具備說話嗓門大,愛嘮叨但熱心腸的特質。

憾生剛一開啟大門,一疊聲的女高音馬上就充斥滿了整個客廳:“這天怎麼就熱上了,這才剛入五月啊,我出去走一圈這連外套都穿不住了。”

阿姨提著兩個大塑膠袋就往裡面走,一頭汗的還抽空對憾生說:“憾生你起來了啊,沒吃早飯吧,吃藥了嗎?沒吃趕緊去吃,我去做飯去。”她往裡走著一眼看見端坐在沙發上的莫老先生,趕緊就不自覺的打住話頭,朝他著點了點頭,客氣的笑著。

莫老先生也點了一下頭,嚴肅的望回去,阿姨趕緊鑽進了廚房。

阿姨身材有些發福,提著東西走的費勁,憾生幫著她把門口剩下的袋子也提了進去。

廚房裡阿姨壓低了嗓子問憾生:“憾生,有客人啊?”

憾生望著地上一袋袋凌亂放置的各種生鮮蔬果,低頭沉吟了一下對她說:“阿姨,今天放您的假,您先回您兒子家,明天再過來好嗎?”

阿姨是個有眼力的人,知道進退,也沒探聽什麼收拾了東西就走了,憾生一個人留在廚房裡,面對著一地混亂的生鮮食物,跟她的心情一樣雜亂無章。她知道外面的人想讓她叫他一聲:“爸爸。”可是為什麼要叫吶?她不想叫,她是一個自我的人,從來忠於的就是自己,就想她的母親一樣,她從來都不會演戲,她對自己的感情最誠實。

廚房的窗戶裡吹進一陣微風,太陽透過窗戶照射進半室的光陰,乾淨的陽光下,空氣中的漂浮的塵埃粒粒可見,朦朦朧朧的彷彿光陰下站著一個女子,還是她三十多歲的光景,一如她留下的遺像一樣,圓圓的臉盤上寧靜平和,溫柔的望著她微笑,憾生望著那個方向,眼裡含滿了淚水,她恍恍惚惚的想到,如果她的母親再生,那麼見到她的父親她也會微笑著面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