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凝結,三個小時。

破繭,十五天。

……

每一粒沙她都視若珍寶,每一滴露珠都凝結在她心尖。它們顫動著,混合她的呼吸,落入大地深處。剝蝕沉積,千年萬載,終有一日被髮掘,被珍藏。

畫面不斷更新著,當鏡頭越拉越遠,出現的是眼下這片土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滿是皺紋的兩隻手緊握在一起。

這是,一輩子。

鏡頭逐漸失焦,最終一片黑暗。後面隱約傳來響動,連最後幾個觀眾都已離場。只有曾遐一動不動地坐著,等待最後一行字幕。

畫面由黑色慢慢轉為灰色,再由灰色變回白色。

我想念你一年,你可不可以想我一天。

劇終。

在一片晦暗之中,曾遐伸直腿,仰視無限挑高的空間。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拉她起來了。

周凜坐在候機室裡,望向寬闊的停機坪,一架架名叫“憧憬”的東西,正發出巨大的轟鳴聲,起飛或者降落。

廣播裡變換語言播著各種有用無用的登機資訊。有的旅客跟隨指示迷茫地尋找登機口;有的則坐在椅子上抓緊一切時間上網;還有的,穿梭在各家免稅店之間,樂此不疲。

周凜觀察這些人,雙手比著方框。

來到這裡的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憧憬,那麼,我呢?周凜想著,伸手掏出相機。

為了給儲存卡騰出空間,大部分照片都被他移除了,只留下一些捨不得刪的。要不是印出的照片被他忘在實驗室,他也不至於用相機緬懷為數不多的回憶。

他看著自己與母親的合影,再次問出那個問題。

我其實,是不是也在憧憬什麼?

9月4日,忙完學校的事,周凜匆匆趕往與母親約定好的餐廳。

等他趕到時,周毓唐早已坐定,替兒子點好了主菜。

“我不吃這個,我要吃兒童套餐。”周凜剛坐下便耍起無賴。也只有在周毓唐面前,他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周毓唐笑笑,舉起手,真的打算喊服務生來換餐。

“我開玩笑的。”周凜見狀,連忙說。難得見到母親,自己當然要趁機撒撒嬌賣賣萌,等她過兩天出發去別的地方,他可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周凜想著,執意要和母親合張影。照完相,他又亂七八糟地點了許多東西。

“叫這麼多東西,你吃得下嗎?”

“你不是說今晚要和一幫舊同事夜觀星象嗎,給你們當宵夜咯。”周凜說著,把鑰匙也掏了出來,“喏,家裡的鑰匙,累了就趕緊回家睡覺,別熬太晚,畢竟是老年人……”

“誰老年人啊。”周毓唐一聽,不樂意了。的確,她活得可比許多年輕人都年輕。周凜嘿嘿一笑,沒有再說下去。

“你把鑰匙給我了,那你呢,不回去睡嗎?”

“我睡實驗室啊,這兩天開學事多,就不回家了。”周凜習以為常道。

周毓唐心疼地看著兒子,又好氣又好笑:“叫我別熬太晚,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周凜聳聳肩,忽然認真道,“媽,幹這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這麼多年,她怎麼會不知道。周毓唐沉默片刻,想起另一個“幹這行”的人。

“你爸,還好嗎?”

她和鍾振閔的恩恩怨怨早就完結了,她不恨他,甚至還有些理解他。因為在她內心深處,總覺得是自己先丟下這個家的。為了她所熱愛的職業,她不得不捨棄一部分家庭生活。

每個人都有最愛,只不過她愛的是自己的職業,而鍾振閔愛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還不就是老樣子。”周凜輕蔑道,連鍾振閔的名字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