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聽到杜士儀的話,又見張興下馬過來攙扶了他一把,他有些惶恐地翻身下了地之後,不安地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最終落在了其中一人的身上。

“就是那位……就是那位趙三郎。”

幾乎在他話音剛落的一剎那,張興就從小老頭身側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那個驚愕莫名的書吏拖了出來。他旁若無人地看著小老頭,再次確認道:“你沒看錯,真是此人?”

“我怎會不認得他!趙三郎在鄯城縣廨中一呆就是十五年,他到處吹噓,說是就連明公也不能不聽他的,這次的訊息更是賈明公親口透露。”這一路上和張興交談,小老頭已經漸漸察覺到,自己所提的事情彷彿別有蹊蹺,故而此次索性一股腦兒把所知的事情全都兜了出來,“而且,他對我說鄯城保不住的時候,還把幾張地契給我看,說是別的離開鄯城的百姓出賣給他的。我那會兒就覺得奇怪,倘若鄯城真的保不住,這些田地就都荒廢了,幹什麼還有人吃飽了撐著要買?”

被小老頭一口一個稱作趙三郎的中年男子,右腕被張興猶如鐵鉗似的大手緊緊抓住,聽到小老頭說出來的是這麼一樁事情,他登時一張臉猶如死人似的慘白。奮起最後一丁點力氣,趁著小老頭喘口氣的功夫,他慌忙開口叫道:“大帥別聽此人胡言亂語。他累年積欠租庸調和戶稅地稅。此等奸民所言,豈能輕信……”

這話還沒說完,他就只覺得腹部一陣劇痛,緊跟著整個人險些後仰翻倒在地。等他艱難抬起頭來,卻只見小老頭正怒不可遏地瞪著他。

而一旁的張興更是瞠目結舌,沒想到這看似精瘦得只剩下一丁點的小老頭,竟是在急怒之下猛地一頭頂了那趙三郎一下。

“趙三,我敬你才稱你一聲郎,你竟敢說我是奸民,還胡說八道?湟水有一位富家翁,因為身患重疾,所以打算做善事救黎民,出錢買下鄯城附近的土地,以便讓鄯城的農戶能夠有錢搬去湟水躲避兵災,你敢說這不是你說的?前方大敗,杜大帥為了掩蓋假稱大勝,實則是石堡城已經落入敵手,所以再不走就沒有機會了,而且各家丁口都會被強徵充軍,你敢說不是你說的?”

小老頭氣得臉都紅了,險些揮拳頭。到了這個份上,其餘書吏令史也都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和趙三郎有齟齬的自是幸災樂禍,和他素有交情,甚至於在這種事上也摻了一腳的,自是心驚肉跳,卻沒有一個去接那小老頭話茬的。至於那趙三自己,這會兒則是又驚又怒,可最後悔的還是沒有早打探到杜士儀到鄯州來的訊息,否則就憑他那三寸不爛之舌,暫時把這件事遮掩過去,卻還是能夠輕輕鬆鬆做到的。

事到如今,儘管還不能斷言是非,但杜士儀已經看出了大略傾向。他瞥了一旁的鄯城令賈世增一眼,見其滿頭大汗,他便沉聲說道:“流外胥吏的不法事,當初我在吏部的時候,曾經查處過一批,卻沒想到現如今到了鄯城,又遇到了如此明目張膽欺上瞞下之事。而且,拿軍情勝敗當成幌子,更是其罪當誅!”

聽到這其罪當誅四個字,趙三雙腿一軟,終於再也站不住了,整個人完全癱軟在地。而杜士儀用馬鞭虛點此人後,便環顧左右說道:“我既剛到鄯城便路遇此事,自當速戰速決。清臣,此案便交予你和鄯城令賈世增主理,立刻給我查問清楚,苦主等若有留在鄯城的,儘快都找出來!”

顏真卿素來剛正不阿,剛剛聽那小老頭訴說的時候就已經義憤填膺,此刻杜士儀既是將此交給自己,他頓時想都不想地拱手應道:“謹遵大帥之命!”

而賈世增心裡一萬個不願意,可自己的縣廨出的事,他不得不面帶苦色答應了下來。眼睜睜看著杜士儀所帶的牙兵將所有書吏驅趕進了縣廨,然後一個個單獨關押,如同吃了黃連的他還不得不跟著奔前走後,到最後來到書齋看到佔據了自己那主位的杜士儀時,他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