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搖手不接那酒壺,沉吟著,終於緩緩點了點頭。世寧看了他一眼,問道:“楊兄這麼著急出去,難道心中有何掛念?”楊逸之搖了搖頭,仰面看著頭頂盡處的縫隙,並不答話。水牢之中漸漸涼了起來。那水溼的衣服更是冰寒刺骨。世寧有真氣禦寒,還不覺得怎樣。楊逸之的身子已有些發抖,他畢竟沒有禦寒的真氣。世寧笑道:“喝一口吧,能夠禦寒!”

楊逸之遲疑著,終於接過那酒壺來,喝了一大口。世寧吃了一驚,叫道:“你怎麼喝得那麼急!”楊逸之看去書生般文文靜靜的,這時喝起酒來,卻極為豪邁,只見他三口兩口把那壺酒喝個乾乾淨淨。他臉色漸漸赤紅了起來,不再覺得水牢中寒冷,反而有些發熱,順勢躺在了水面的青石上。世寧笑道:“楊兄可是第一次飲酒?有什麼感慨?”

楊逸之默然不做聲,良久,緩緩道:“大丈夫投軍報國,希圖建功立業,做出天大的事業來。哪知忽然遇到了這種事,遠遁苗疆,莫非上天不許我出人頭地嗎?”

世寧見他酒醉嗟恨,寬慰他道:“大丈夫建功立業,也不急在一時。楊兄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楊逸之一笑,道:“不必急在一時?是啊,人生百年,又何必斤斤計較於一朝一夕?可是我不同,我是被父親趕出家門的不肖之子,我得闖出一番事業之後,堂堂正正地回家,每一分,每一刻,都在鞭撻我要盡力功名!”他舉起陶壺,做了個飲酒的姿勢。那陶壺已空,只瀝瀝嗦嗦地滴下了幾點酒漬。楊逸之就揚著頭,等著那酒漬滴完。

也許只有這樣,他的眼淚才能不滴下來。也許只有這樣,他的笑容才不會消散。這些事,本是他深藏在心中,決不會對別人說的,但現在,他卻忽然有了訴說的衝動。也許是因為太久之後,動力便變成了揹負,這揹負很沉重。看著他,世寧不禁想到自己的童年,自己的母親,突然心中一痛。自己總算有個捨命關心自己的娘,看來楊逸之比自己更加可憐。他禁不住安慰他道:“不從軍功上著手,也一樣可以出人頭地。楊兄若是練成一身絕世的武功,想必令尊也會刮目相看。”

楊逸之的笑容有些苦澀:“絕世的武功?我沒有任何根基,如何還能再練武功呢?終究不過是鏡花水月而已!”

世寧肅然搖頭道:“不!這世上有很多絕世的秘笈,可以能人所不能。楊兄若是能找到一部,就算從現在開始練,那也是可以的。”

楊逸之也搖頭道:“這樣的秘笈,必定是人間珍物,又怎麼能輕易遇到?”世寧一時想不到什麼好的例子,就道:“比如此間的主人,能夠教出這麼高明的弟子,應該是位不世出的高人,也許有這樣的秘笈也未可知。大丈夫貴在立志,楊兄千萬不可氣餒!”他說完之後,不見楊逸之回答,仔細一聽,他已經在那石頭上睡著了。世寧笑了笑,坐在另一塊石頭上,只覺心中有些惻然。原來這世界上,身世悽慘的,並不止自己一個。

什麼時候,這世界上才會再沒有悲哀?他握住楊逸之的手,輕聲道:“不怕,因為我們是朋友!”

朋友!叫出了這兩個字,世寧已準備將楊逸之當作一生的朋友,就算他怎樣都沒關係。因為他看到的,總是別人的可憐,而不是自己的。他只知道自己應該幫助別人,盡己所能,同病相憐。所以他幫助楊逸之,便是幫助自己。他獨自坐在黑暗中,聽著楊逸之的呼吸之聲。不知過了多時,頭頂的縫隙突然“咯”地響了一聲。世寧精神一振,急忙屏住呼吸,就見那縫隙越開越大,一個纖細的身影落了下來,緩步向兩人落腳的地方走去。

世寧知道多羅吒武功修為極高,便不敢將舞陽劍拔出鞘來,生恐劍光將她驚動。他極緩慢地調運著紫府真氣,慢慢灌注到了劍身,暗中數著多羅吒的步子。那人卻沒有太多的戒心,徑自走到了兩人的身邊。世寧猛地躍了起來,一劍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