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得子時,目今附近周圍,正該一片烏雲黑暗,或許還有一輪銀月,哪裡會似這般亮晝明堂?哈哈,哈哈,有趣,有趣。”九華默不吱聲,暗下卻也羞臊得面紅耳赤,心道:“何止是她糊塗了,我也矇昧。周圍大白天的,聽它亂嘮叨什麼‘半夜’云云,竟也沒有反應絲毫。” 古狐道:“凡人入魔,並非不能,然為本性所限,成就必然有限,卻和化外土生土長的的魔物迥乎不同。你們誤踏入玄魔陣法,不慎遁匿三界、遊離化外,終於淬鍊成魔,然後返歸中土,那等魔體,已然是近於極限,再要突破,便即危殆。”左童笑道:“所謂海納百川,豈有川納大海的?你這女人不識時務、自非量力,執意和那干將鬥個高下輸贏,竟然渾不分輕重地就去運施魔丹,變化得狼狽不堪。嘿嘿!要不是我們救你下來,你早被化外魔火給燒成焦炭,焉能活命?”越滄渾渾噩噩,嘴角一撇,似笑非笑,慵懶無力道:“似這等模樣,我還是死了的好。你們救我,不是做好事,是做了一件壞事。”左童氣得直跳腳,罵道:“這才是不識好歹、忘恩負義。”越滄閉上眼睛,悽苦異常。李念狐惻隱大動,眼圈微紅,不禁唏噓。

九華驀然道:“古大哥本領通天徹地,又精通諸多佛道經文,於玄學之妙更是心領神會,他既然救你回來,便自有一番法子,襄助你擺脫厄難。”李念狐急道:“小黑雷鬼,你如何就敢替公子爺承諾大話?”九華昂首挺胸,辯駁道:“並非是我代他承諾,只是你這還俗的尼姑必也不曉得你家公子爺的能耐。”索性撇開她,單單對古狐道:“古大哥,我說的對不對,這可不是對你阿諛奉承,咱們有一說一,有耳便說二。”越滄心神惶恐,戰戰兢兢,唯恐古狐說出一個“不”字,見左童猶未收起那面古色古香之銅鏡,心中畏怯,側轉身體,堪顯五月初夏春柳之質。

周圍花襲濃濃,鹿鳴呦呦,若非大夥兒都是心事重重,嗅吸納息,真能沁人脾渾、暢舒胸臆,正如古狐適才之所言,渾不知外面風雲幾幻、時辰春秋。香椿樹依附著假山岩石婀娜生長,情態百變,秀美無雙,其色姿容止,莫不教天界仙娥羞慚掩面,正如後世宋徽宗趙佶於《燕山亭·北行見杏花》所說的,“裁剪冰綃,輕疊數重,輕抹胭脂勻注。新樣靚妝,豔溢香融,羞殺蕊珠宮女。”唯獨束縛著越滄的那條大柱,頗顯得和四下景色格格不入,甚為怪兀。

古狐冷冷道:“天下經文,頗有不同,有的強調修心養性,有的則偏重淬鍊肉體,目的不同,其方法要訣自然殊異不類。至於壓抑魔性、儘可能控制魔體者,佛道之中,卻確有那麼幾卷。然效果皆不甚顯著。”他說得輕巧,但是字字句句,卻不啻一枚枚重錘,轟轟隆隆敲撞越滄心扉,登時頭昏眼花、氣虛遊絲,渾身癱軟勝綿,愈發垂首哀婉,絕望悲慟。左童性情促狹,幸災樂禍嚷道:“四條手的醜女人,你便死了這條心吧,誰要你貪戀化外極致魔法,執拗偏倔,非要運展那‘陰陽水火丸’。且說了,就是多張兩條手臂,那也何妨,你不過四條手,人家尚有八隻腳的蜘蛛、百條足的蜈蚣,不也過得極好滋潤麼?”李念狐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如何將人家同蜘蛛、蜈蚣比較?”左童嘻嘻笑道:“哪有怎樣,我還沒有把她同螃蟹衡量咧。”越滄目下反不知什麼憤怒,呆呆怔怔,任它說去。

卻聽古狐語氣漸柔趨緩,接著說道:“但是若將視野拓寬,要盡滅魔息,未免便教人束手無策。”九華和李念狐忍不住齊聲咦道:“什麼?”越滄也似在烏雲之中摸索良久,斗然看見前面露出一線陽光,精神為之略振。古狐道:“天下經文,葳蕤紛繁,其實又何止僅僅佛道兩家哩?佛家道家的著述如何就敢專撰‘經文’二字?遠的不說,便是我手中抱持的這座古琴——”九華腦中驀然靈光閃動,跳出一個念頭,不待他說完,先自笑起來,道:“是了,是了,我明白了,佛有佛經,道有道文,琴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