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皺,不悅地說道:“明亮,禮部只需備些應需之物,這有何不明?現成的體例擺在那兒。”

明亮把頭一抬,說道:“歷代君王去拜孔廟時,行的都是學士之禮,兩跪六叩首,要是按照皇上的旨意,應是臣子之禮,六跪九叩首,這怕有些不妥吧。”

嘉慶帝一笑,說道:“朕就是要臣子之禮,來表達朕對這些聖哲人的敬仰。為了民心的歸附,社稷安寧,多磕幾個頭,難道我就不是皇上了嗎?”

明亮還想再要言語一番,嘉慶帝一擺手,乾脆利索地制止了他,朗聲說道:“孔子曾說過‘執禮皆雅言也’。《詩》以理惰性,《書》以道政事,禮以該節文,皆切於日用之實,故常言之。禮獨言執者,以人所執守而言,非徒誦說而已。明亮,你說,朕是該聽你的,還是聽孔聖人的呢?”明亮欲言又止,聽得嘉慶帝問他,便說:“孔聖人也沒有規定禮數,這學生之禮和君臣之禮皆是根據周朝的禮制而來。”嘉慶帝問道:“周朝之民,一成不變嗎?”

明亮啞口無言。這一番君臣之間的對話像是安排好似的。

事實上,到了孔廟之後,嘉慶帝果如其言,行了三磕九拜的君巨大禮,在行禮之前,仍是明亮站出來又是一番如是說。隨去的大臣自是心裡明鏡似的,倒是讓那些前呼後擁的地方大員們個個驚歎不已。按照常規,祭了孔廟,就要去泰山封撣,以昭示大皇帝的文治武功。可是嘉慶卻沒有這樣做,他說:“朕的計劃,還遠遠沒有完成呢!怎麼敢去泰山封禪誇功?再說,朕也比不得先帝在位時所創立的豐功偉業,他老人家在其漫長的六十年中也僅封禪幾次,朕怎麼敢剛在苗事已定,海事也平而河事未定之時就誇耀功績呢?”就這麼一來,一個勤政,謹慎,勵精圖治的嘉慶皇帝形象,馬上傳遍全國。各處的奏報,接連二三地飛進宮來,都餡媚地累報各地的政績,當然都少不了“在英明聖主”的領導下,小小的一件拜訪孔廟,被嘉慶帝當作一篇足可補天的文章,畢竟也還做得圓圓滿滿,讓嘉慶帝興奮了好一陣子。

最棘手的事情開始了。說得塌下天來,嘉慶帝也不相信戶部尚書託津及順天府尹初彭齡的所呈的內容:

前文說到,正當戴衢亨要力薦徐端時,松筠卻上奏一本,彈劾眾多河臣,從南河到東河概莫能免。正是因為這一本參奏,嘉慶帝原先欲召見徐端的念頭打消了,嘉慶帝注意到當時的戴衢亨彷彿被澆了盆涼水似的,僵在那兒,想最後安慰幾句。不想剛一退朝,就不見了戴衢亨的人影,於是就召集幾位大學士一同到上書房慢議,最後,決定由託津及初彭齡前去查帳。時間未過半個多月,就回來了。呈上的這個奏章怎麼不讓嘉慶帝感到心冷?

原來打算去後宮和皇后溫存的嘉慶帝硬著頭皮看下去。

“臣等奉旨辦事,到任伊始,即宣佈了皇上的裁決,所有河臣一律停職,等候查處,封繳河東總河督都府,索要了治河所費的詳目表,皆一一對找,查證實據,又關押了所有的證人和經辦人。這倒沒有犯難之事,河臣及下屬的一切大小衙門皆通力合作,進展頗為順利。奈因人證物證具一一呈示,眾河臣都無貪贓案情,近年來河工開支款項在逐一清核後,也未發現有貪贓現象。但,臣等以為,雖無貪情,可是,眾河臣對於浪費、借支以及工程質量等項,皆有隨意增價、新增的現象,有的地方徒徒費用餉銀。……

附:銀兩實銷清單一份……

“望皇上聖裁。”落款自然是“託津,初彭齡叩首。”

嘉慶帝一口氣讀完,心緒煩躁起來,早二十多天之前,也即去拜孔廟之前,朕已經下旨將所有河臣撤職,如果不撤職,怎麼辦呢?

託津、初彭齡的辦事效率倒是滿快的,這下好,又一次把嘉慶帝推向一個難以決定的境地。

嘉慶帝在屋裡踱來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