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毅呀了一聲,道:“看看我,看看我,因與大都護言語投契,竟然忘了時辰,耽擱了大都護歇息,真是該死。”

張邁笑道:“我其實倒也很想與待飛先生徹夜長談,不過明日要去祭拜張義潮公,還是應該睡上一覺,免得明日頂著一雙黑圓圈去,那卻是對張公不敬了。”

張毅道:“如此,張毅便告退了,但是臨走前還是有一件事情要告知李司馬。”

“哦?”李臏有些意外:“請問何事?”

張毅道:“在張大都護抵達敦煌之前,北邊已經來了一夥人,人數不多,大概只有三五之數,但來歷卻有些奇特,乃是從伊州方面入境。且入城之後便不見了,至今不知藏在哪裡?”

李臏為之愕然:“來自伊州?伊州如今已是歸義軍治下,伊州來人,倒也不算什麼奇特之事情。”

張毅道:“不對,這夥人雖然從伊州入境,但我可斷定他們絕非伊州之人,只是借道伊州罷了!”

這些本地的世家大族,根基之深、耳目之廣,絕不是李臏、嘉陵派出幾個幾十個探子就能比擬的,因此能夠探查到許多探子無法接觸到的情報。

“那先生認為這些人是?”

“我懷疑……”張毅道:“這些人很可能是來自北庭,甚至可能來自契丹!”

第五十四章 招魂

靈俊與張毅離開以後,張邁問李臏:“你看如何?”

李臏道:“若真是契丹或者北庭的使者來到沙州,則歸義軍中必有人與之暗相勾結。如今河西在大都護的帶動下民氣正旺,漢民猶思宗唐,如果曹議金真勾結了毗伽來對付我們,那絕不是好招,反而是昏招!不過我們也不得不有所防備。”

楊易道:“高昌乃是一盆地,雖然沒有巴蜀盆地那樣的絕險可也四面環山,年初經過一番清洗以後內部已經乾淨得很,只要不出差錯,就算是東面北面同時遭受攻擊也還扛得住。但我們現在人在敦煌,曹議金動向未明,要小心的反而是我們。”

李臏道:“依我看來,曹議金與北庭暗中來往是很可能的,不過現在最多也就眉來眼去,是曹議金尚不肯斷絕與北庭回紇的關係,但要真公開連胡叛友,我想他不至於這麼昏!”

議論既定,當下各自休息,因第二天還有一件大事要辦那就是前往莫高窟祭奠張義潮。

張義潮乃華夏民族之大英雄,其功業之盛足可附於班超之後,張邁一路西行又一路東進,對這位民族英雄極盡仰慕,所以未入敦煌,已經和歸義軍的使者議定,此次前來沙州,祭奠張義潮便是一早就定下的行程之一。

這日天色卻忽然轉陰,回春寒的風拂得人有些驚寒,張邁縱馬馳至莫高窟三里外,望見張義潮的衣冠冢便即下馬。張義潮卒於長安,所以河西軍民所立墳墓只是衣冠冢,並非原墳。

自景瓊一事後,曹家對張邁的態度變得微妙起來,原本計劃中要大張其事的“聯祭”這時也變成了應付之舉,曹議金推說舊疾發作,只派了曹元德代表自己出席。

不過張義潮乃是河西漢民心目中的“護國神”,張邁要祭奠張義潮的事情沙州百姓大多早有耳聞,這一日雖然天氣不好卻還是空巷前來赴會,對此曹家也不好橫加阻撓。

到了衣冠冢邊時,頭頂的烏雲越來越黑,竟然淅淅瀝瀝下去回寒春雨來,曹元德縮了縮被涼雨灑到的脖子,匆匆將一片駢四儷六的祭文唸完燒了,不料祭文被雨打溼竟然燒不著。

張邁出列,眼看天涼雨凍,但數千百姓卻無一退去,知道他們不是來看熱鬧,而是真心敬愛他們心目中的河西護國神,心頭感動,將祭文藏在懷中,站於高處,一陣狂風颳來,將雨點如鐵豆一般劈在張邁臉上,張邁全身都溼了卻全不躲避,對著數千沙州百姓朗聲背誦起安西唐軍的《祭右神武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