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張筱的那對夫婦臉色忽然變得慘白,就跟見到鬼似的。

這個世上什麼最可悲,什麼東西傷人最深,什麼事能叫人徹底絕望?

被親身父母拋棄,被父親甩耳光罵□,被姐姐當深仇大恨的敵人,算不算?

謝謝你們曾經傷過我

那兩張因不知所措而扭曲顫抖的面孔,從十二歲時便深深植入腦海,以及那句“反正他們也不能生孩子,既然當寶就拿去好了。”

我曾一直想忘記,可越想忘卻越深刻,那面孔,那聲音,就跟刻在腦海裡似的,怎麼都抹不去。

而今,他們護著寶貝的姐姐,站在我面前——我知道,我們之間有一條線,永遠都不可能再跨過去了。

我又一字一頓的重複:“你們說,拋棄孩子的父母,會不會遭天打雷劈?——既然你們都知道這事——那麼,告訴我,是哪對沒良心的父母拋棄的,恩?告訴我?”

“不,不——我不知道……”所謂的母親顫抖著往後退。

“我們走,別和這個瘋子說話。”而那父親終於受不了,一手拉著一個,走了。

張筱似有不甘,卻也不敢再做什麼,只是惡狠狠的又剜了我一眼。

我最終沒有見到宗晨,回了學校,去醫務室討了藥冰敷著臉,然後慢吞吞的回教室上自習。

人生總有意外——哈哈,張筱居然是我的姐姐?

同桌問我,你怎麼哭了。

我說,看小說感動的唄,正寫著天倫之樂呢。

晚上回家,媽媽一看我的臉就懵了,滿臉的護犢之情。

“哪家小崽子,下手這麼狠,天哪,你坐好別動,我去拿冰塊!”

“疼嗎?誰打的?”

“和同學打架了。”

她嘆氣,轉身去拿藥箱。

“媽……”我忽然抱住她,低低道“你為什麼不罵我?”

她愣了愣,摸摸我的頭:“傻孩子,罵你做什麼?”

“我又打架了,而且——你們不罵我,是不是因為——你們不愛我?”

媽媽的手頓了頓,許久才笑起來:“說什麼傻話呢——媽媽小時候成天被外婆管著,這不準那不準,那時我就想,以後絕不會束縛了自己的孩子,而且我瞭解你,淺淺,你是個懂事的孩子,雖然有時候小吵小鬧,可絕沒什麼壞心眼,不是嗎?”

她拍了拍我的臉蛋:“不過,既然你都這麼說了,看來我得換換教育方式了?”

我眼底的淚再也把持不住。

我知道自己錯了,錯的離譜。

最珍貴的東西就在眼前,只是我沒看見。

“別哭了,我知道你捨不得宗哥哥,”媽媽嘆了口氣,會錯了意,以為我因為宗晨的事而難過,“你們都還是孩子,難免有些感情用事,可這也是好的……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和宗晨那孩子感情那麼深了,可你得明白,淺淺,這個世上,沒有不散的宴席,就算媽媽我也不能陪著你走完一輩子……所以你得明白,宗晨哥哥遲早有天……”

“媽——”我將腦袋埋進她的肩,“我……喜歡他。”

媽媽失聲笑了起來,好久後,又摸摸我的頭:“喜歡,那就喜歡吧,可喜歡的東西不一定非得佔有——如果現在宗晨不走,以後難免不會後悔,明白嗎?”

“我知道——可,還是很難過。”

“淺淺,分離,是你成長過程中必須經歷的,而且,屬於你的東西別人奪也奪不走,不屬於你的,就算搶也搶不了,明白嗎?”

我明白的,一直都明白。

之後的幾天,我依然沒有見到宗晨,學校沒人,家裡也沒人。

我渾渾噩噩,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