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天下午,同桌捅捅我的手,“哎,那不是你家教嗎?”

那一刻我真以為自己在做夢。

宗晨如往常一樣,只要站在那,便是全部的風景。

絢爛到一塌糊塗的陽光,暈出淺淺的碎金子,跌進我的眼底,也跌進我的心。

我慢慢的走到他面前,生怕走的快了,他便從夢境裡跑了。

他還笑,笑成那樣,真傻——可也好看,他看起來削瘦許多,臉上的線條越發鮮明。

“簡淺,”他的聲音像是黏著芝麻的糖,香甜而柔軟,“下午請假吧。”

我義正言辭的鄙視他:“請假這麼掉價的事,誰做啊。”

那天下午,我們沿著錢塘江筆直的河岸線,一直走一直走,只是,看起來那麼近的水天盡頭,卻怎麼也走不到頭。

所謂的終點,盡頭,往往只存在於人們的期許之中,更多的不過是因為到達不了而產生的寄託與美感。而最重要的是,在追尋過程中,是誰陪著你一直到最後。

遇見某人前,不管去哪裡,到什麼地方,似乎都無所謂,而找到某人後,天高地遠,海角天涯也不過如此。

我很想問他——如果你真的是因為我才留下,那麼,在你心底,我是不是就是那“某人”。

江風很大,刮在臉上像搓揉的沙爍,癢癢的撩撥人心,輪船,汽笛,細軟的沙,鸕鷀,以及起伏的潮水,一切都安靜而美好。

宗晨脫下外套,遞給我,寬大的連帽衫套著頭,和著他身上溫和的植物清香,很暖和。他的肩胛骨透過薄的棉恤,微微顯出些稜角,削瘦的下頜微頷,眼低低垂著,看起來有些沒精打采。

“粽子,”我咧嘴一笑,“你改行當茄子了?還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他轉過身來,笑,眉目瞬間舒展,疲憊之色漸緩: “粽子?好久沒聽你這麼叫了。”

“原來你喜歡這個綽號啊。”我彎眉朝他笑。

“簡淺,”他忽地垂下眼,碎髮遮住了前額,神色微郝,“你以前說過的話——還算不算數?如果——”急驟的江風打過來,吹的我們衣服鼓起,也將他餘下的話一併吞了進去。

“什麼?”他的聲音透過風,我聽的不大清楚。

“我是說—”

身後忽然潮聲大起,咆哮而來。

“漲潮了!”我尖叫。

“快跑——向前跑,一直向前跑——”風聲自遠處而來,傳入鼓膜深處,像是有誰在耳邊打鼓。他緊張的拉住我的手,不顧一切的朝岸邊跑去。

他跑的很快——那樣的速度,是我從未有過的體驗,好像真的飛起來。

心跳很快,快的彷彿下一秒就要跳出來。

那一刻,我就像是宗晨手裡的風箏,高飛高飛高飛,直逼藍天。

我想起那句歌詞,狂風和暴雨,有什麼可懼——有他在身邊,真的,什麼都不怕了。

待我們氣喘吁吁的爬上岸,趴在橋面上往下看時,剛剛還在的河岸線已被潮水吞沒。

我們相視一望,心有餘悸,明明心底怕得要死,卻又大笑起來。

他凜神皺眉:“以後不許去江邊了,太危險。”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我強烈譴責他。

“簡淺,我——不去英國了。”他忽然冒出這麼一句。

“為……為什麼。”我緊張的要命。

他偏開臉,望著白浪滔滔的江水,只是沉默,巨浪由遠及近壓迫而來,砌成高的雪浪,只一瞬,又跌回江面。

半天后,他才回答:“不喜歡下雨天。”

“那北京呢?”

“太冷,也不喜歡。”

“哦。”

可是宗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