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忽然變得靜悄悄的,我仔細地盯著他的眼眸,愣愣的出神。那黑洞洞的瞳仁略顯出些許晦暗,幾絲疲憊的皺紋也悄悄爬上了他的眼角。本想說句笑話,給他開解開解,可卻徒然生出幾分傷懷,心裡的感觸也不禁脫口而出:“人生在世,幾十年的光陰,不過瞬息爾。如玉只想待在你身邊,見證你的每一個夢想,陪伴你的每一次挫折,與你同歡樂,共傷悲,僅此而已。那些個勞什子虛名,又何必放在心上?”

“我說過,會給你幸福,可現在看來卻是遠遠不夠。”他的聲音儘量放的隨意,目光平視著前方,似有一層水霧淡淡籠上了眼眸。

我回手把冰袋扔到桌上,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他的手仍是冰冰的,而那指縫間溢位的暖意,卻絲絲滲入了我的心田。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原只是前世未了的心願,隨著我流落到今生,竟會在此間不經意的陡然綻放…

頭頂上無限愛憐的聲音落下,把我心裡的那個夢一直延伸到很遠很遠的地方,“等開了春,就帶你到園子裡去,就我們兩個。”

接下來的幾日,四爺卻甚是忙碌。天矇矇亮便離府而去,有時要忙到半夜才回來。隱隱約約的聽高福兒講,原來是皇上下旨讓群臣在諸位阿哥中舉薦太子。心裡不禁覺得好笑,看來這康熙帝國最無聊的一出鬧劇終究是要上演了。

獨自一個人等在太和齋跨院的寢室內,不自覺地打了個哈欠,人也生出了幾分倦意。窗外的月亮遙遠而朦朧,帶著幾分孤傲的味道懸在天際。兀自想著紫禁城裡的那位聖祖皇帝,竟能不動聲色的把兒子們撥弄得團團亂轉,自古權謀韜略,帝王心術,而遮蓋在明黃色龍袍下的那顆心,到底又會是怎樣一番滋味呢?忽然記起在承乾宮裡四爺說過的話,心下不免又添了幾分緊張,只有我清楚地知道太子是會被複立的,他可切莫在這樣的時候去趟這潭渾水啊!

凜冽的北風使勁敲打著門楣,颳得屋旁的樹枝搖動,在窗紙上留下幾道斑駁蕭疏的影跡。屋子裡倒是極暖的,那熏籠之內燃著的炭火,發出嗶嗶剝剝的微聲。抬眼望望那座西洋自鳴鐘,竟已過了十點鐘;再摸摸暖爐內給他溫著的魚翅羹,倒也熱度如初。背倚著炕桌,隨手拈了一本《傳習錄》,只一會兒功夫,就覺得書上的字跡拖著長長的尾巴在眼前晃來晃去…

身子忽然一輕,感覺被人橫身抱起,等我睜開眼睛一看,竟是和四爺一起躺在了床上。他的神色帶著幾分疲憊,見我睜開眼,強打著精神說道:“以後不要等我,若是困了就自己先睡。”

我略搖搖頭,抬手按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揉捻,柔聲道:“你不在身邊,讓我怎麼睡得踏實?”

他“哧”的一笑,拽著我的胳膊放回被子裡道:“這下好了吧?剛才若不是把你搬到床上,還指不定睡得怎麼昏天黑地的呢!”

我撒嬌的向前擠了擠,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忽然想起放在桌子上的魚翅羹,趕忙道:“留了魚翅羹給你,這會兒子應該還熱著,多少吃一點再睡吧?”

“算了,算了。皇阿瑪召了滿漢文武大臣舉奏太子之事,明兒個一早還要到暢春園議事…”他伸過手臂摟住了我的肩頭,嘴裡的話卻已微不可聞了。

聽他一說,我的睏意已消了大半,想要開口再問,可對面的人竟已酣然入夢了。無奈的一笑,心中卻生出幾分焦慮,明天,明天的朝堂上到底會發生什麼?我又該怎樣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訴他呢?

窗外的寒風依舊起勁的嗚咽著,讓我想起桃金娘在水中的哭泣。閃爍的燭光映著他面容,長長的睫毛,挺直的鼻樑,自信而從容。我忍不住湊上他的耳邊,輕聲道:“皇上心裡放不下二阿哥,不要去爭那太子的位子。”

連著重複了幾遍,終於覺得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