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聽得清楚,心下明白——前前後後的事情放到一起,這世上有幾個傻瓜,更何況時間緊迫,白初宜根本來不及作假。

正好這時,歡呼聲已經低了下來,那漢子的聲量又足夠大,一時間鴉雀無聲,老人顯然很著急,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你昏頭了!胡說什麼?大人,他不是那個意思……”

老實的莊稼人又能辯解出什麼來,支吾了半天,老人只能乞求這位看起和氣的大人是真的很和氣。

沐清扶起下跪的老人,儘量和顏悅色地道:“老人家不必著急。流離失所,大家心情鬱結,甚至怨天尤人都是可能的,本官奉王命安民,又怎麼會責怪爾等一時胡亂所說的話呢?”

這話一出,所有的平民都鬆了一口氣。這麼多天,類似的話,無數人都說過,當時是氣憤難捺,如今誰不擔心東嵐清算此事?

沐清扶老人坐下,隨後,看了一眼聚集在周圍的平民,定了定神,他知道自己必須說些什麼,否則,任由這樣的話流傳,到最後只會出亂子。

“各位父老鄉親,你們之前是陳國人,陳軍敗退,你們留下,也就意味著從那一刻開始,你們是東嵐人,既然是東嵐人,你們就必須相信王。我知道,因為這場大水,你們有心結,有疑問,但是,最起碼有一點,你們很多人可能已經知道,明河大堤是信豐境內決的口。而直到五天,攻下維谷之後,東嵐才佔領信豐城的!這是事實!在明河大堤決口前,信豐一直被陳軍佔領著!”

沐清只能說事實,儘管這個事實在他看來什麼也證明不了,但是,對很多人來說,這一點已足以證明東嵐的清白。至少,據他所知,東嵐軍上下對“紫華君讓人毀堤放水”的流言都嗤之以鼻,原因正是——從頭到尾那段堤根本不在東嵐的控制中。

真相如何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們願意相信哪個?

一個是拋棄自己子民的陳國,一個是救了自己性命並給予救助的東嵐——換作你,你更願相信哪一個是無辜的?

沐清在心中冷笑——誰說時間緊迫,白初宜就不能作假?

她只怕總就算好——這個黑鍋,陳國算是背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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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船土石沉下,堤壩合龍,沒有人歡呼慶賀,筋疲力盡計程車卒被另一批士卒替換,打樁、填石、埋土,洶湧的明河水終於馴服地按照堤壩規定出的河道蜿蜒東行。繞過信口,接下來便是筆直寬闊的河道,那時,平靜的河水只會如母親一般溫柔地滋養兩岸的土地。

易洛站高處,看到堤壩合龍終於鬆了一口氣,想了想,他轉身往士卒休息的高地走去。邵楓與紫華軍默默地跟隨。

鋪了油氈的帳篷裡,士卒大多歪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五天來,他們幾乎就沒有合過眼,有些人更是在水中一待便是四五個時辰,此時,別說易洛沒人讓通傳,便是禮炮轟鳴怕也不能讓他們起身了。

易洛不時俯身輕碰那些士卒的衣服,確認他們是否將溼透的衣袍換下。走了幾個帳篷,他們迎面碰上一位將領,那個將領先是一愣,隨即參禮,卻被易洛輕聲阻止:“別說話了,讓士卒休息。”

那名將領連連點頭,卻仍然依禮參拜,隨後揮手讓身後計程車卒進帳,易洛見那些士卒拿著鋪蓋,輕輕點頭,示意那名將領跟自己走,到離帳篷稍遠的地方,易洛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是誰讓你來為士卒送鋪蓋的?這些鋪蓋又是從何而來?”

那名將領這一次只執軍禮,一參之後,沉穩地回答:“末將袁俊,今天一早,君上傳令末將率部將去信陰取一批鋪蓋之物,立刻給士卒送來,至於,這些鋪蓋之物從何而來,末將實是不知。”

“信陰?是船送來的?可有標記?”易洛皺眉,顯然對此很在意,袁俊卻搖頭:“的確是船送來的,末將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