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進當年的那家賓館那間客房?他會這麼做,應該是還在愛著她吧?那為什麼又不來找她呢?

她找不到答案,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猜測中淚眼朦朧。

淚水中,日子一天天流逝。死者已矣,生者再如何悲慟難當,也還是要擦乾眼淚繼續活下去。

宋穎告訴蘇一,鍾國的爸爸從都江堰回來後就心力交瘁的病倒了。他媽媽本來已經幾乎瀕臨崩潰了,在丈夫病倒後卻奇蹟般堅強起來,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含著淚一說再說:“你可不能再有什麼事啊,兒子已經沒有了,我不能再沒有你。”

鍾爸爸努力微笑:“放心吧,我不會撇下你的。”

一對中年喪子的夫妻,如同涸轍裡兩尾相依為命的魚,艱難地彼此依靠著去捱過那最痛徹心扉的喪子之痛。

等到鍾爸爸好起來後,他們雙雙向單位續了廠家,一起前往北京。鍾國在北京生活多年,租住的公寓裡還留有許多他的東西,他們要去全部帶回來。

不能從都江堰帶回兒子,從北京帶回沾有兒子氣息的東西,哪怕是一草一木,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聊勝於無的安慰。

楊鋼從都江堰回來後,幾乎成了鍾家的半個兒子。他天天都會跑過去看望那對悲傷的父母,不但幫著鍾國的媽媽照顧鍾爸爸,而且再一次陪著他們去了北京。

他私下裡對宋穎說:“不跟去不放心啊!你是沒看到,鍾國的爸爸媽媽現在都像老了二十歲似的,這個打擊對他們來說實在太大了。鍾叔叔的身體才剛剛恢復,就去北京那麼遠的地方,一路上沒個人照應怎麼行呢。”

宋穎從楊鋼哪裡得知的一切,都原封不動地轉告蘇一,這是她目前唯一可以獲知鍾家訊息的途徑。

蘇一的父母已經對她閉口不提鍾國家的事了。那次她在電話裡對爸爸哭著說過鍾國是因為她才去的都江堰後,他把這些話都轉述給了她媽媽。蘇媽媽後來特意打越洋電話對女兒說了很多,大意是她和鍾國已經分手那麼久,早就沒有任何聯絡了,鍾國去都江堰跟她有什麼關係呢?為什麼要攬一個鐘國為她而死的精神包袱背上?另外,既然她之前已經決定回國後就和程實結婚,就不該再因為鍾國的遇難在程實面前哭哭啼啼,這樣子很不好。

分手三年後,鍾國為什麼還去都江堰?蘇一自己也沒有明確答案,這件事情上她也不想跟媽媽說太多。於是只針對她的後半段表示強烈不滿:“媽,鍾國死了——難道她撕了我連難過都不可以嗎?就算我和他分手了,可我們以前到底要好過。”

“不是說你不可以為他難過,別的不說,你和他到底也是老鄰居老同學,他這次不幸遇難我和你爸也很難過。但是蘇一呀,你也要注意一下分寸。程實現在是你的未婚夫,你當著他的面為以前的男朋友哭得肝腸寸斷,他看見了心理能舒服嗎?程實對你怎麼樣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你不要傷了人家的心啊!”

媽媽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蘇一低頭反省了一下自己。這十多天來,她滿腦子裡都裝著鍾國,為他的生死牽腸掛肚。至於程實,已經被她冷落了很久了。算來還是那晚燭光追悼會上見過他一次,追悼會後他開車送她回家,在門口下車時她甚至沒有邀請他進來坐一坐,唯恐他進來了就不走了:“你趕時間,快點走吧,路上小心一點。”

他二話沒說就獨自駕車走了,夜色深寂,僻靜馬路上那兩點孤獨的尾燈,彷彿深海里離群的魚,寂寞地遊移在黑暗中。

她已經多久沒有喝他見面了?她都說不上來。似乎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他不再主動過來找她,只是每天雷打不動地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她的近況。雖然總是三言兩語話不多,卻字字句句透著關心與溫暖。

“蘇一,這個月畢業後,下月初你和程實就計劃回國是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