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二州分明無甚物產,也並不富裕,鄉貢進士名額卻年年都有三十。而宣州之地卻根本不能與之相提並論,整個宣州年鄉貢進士加上明經,甚至都不足十人。自從四年前遊學到京城開始,他便打定主意要寄籍京兆府應試,可整整四年,卻毫無寸進。別說前十等第,就連京兆府解送都爭取不到!

因而,當那一行人終於來到烏頭門時,眼見得其中一個門丁仍然攔著自己,另外一個則撒腿過去稟告什麼,張簡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退後一步長揖行禮道:“學生張簡,有策文一道獻給崔尚書!”

杜士儀自然不會認為別人是把自己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郎當成是崔泰之,可即便如此,對這個貿貿然上門行卷,卻又忽略了一個最基本事實的人,他不免仍是為之語塞。見人長揖不起,他便輕咳了一聲道:“這位張郎君,今ri恐怕勞你白走一趟了。崔尚書因母喪丁憂解職,如今正在東都洛陽居喪中。”

此話一出,那張簡頓時渾身大震,一時間竟是沒能直起腰來,臉上漲得通紅。一想到這些ri子辛苦在外奔走行卷,只按照往年積累的各家喜好寫文讚頌,竟是忘了打探各家情形,如今捅出了這樣一個大笑話,倘若傳言開來,縱使自己能夠把卷子送進哪家公卿貴第,說不定也會被人當成笑料一般,他不禁連嘴唇都有些哆嗦了起來,又氣又恨自己剛剛不曾探問清楚,更沒留心內中是否有掛著素幡。直到一隻手託了他的胳膊,他才有些渾渾噩噩地站直了身子,卻見面前正是剛剛那馬上郎君。

他不意想竟是對方扶了自己起身,赤紅的臉彷彿更紅了,好一會兒方才訥訥說道:“崔郎君……”

“好教張郎君得知,我並非崔家人,不過在此暫時寄住。”

又錯了!對了,人家根本就沒穿孝服……

張簡幾乎恨不得立時找一條地縫鑽進去,面上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好一會兒方才強擠出了幾個字道:“學生實在惶恐,崔尚書丁憂之事,竟不曾聽聞……”

“我家郎主去歲臘月就報喪丁憂……來行卷之前也不知道打聽打聽。”

那門丁的嘀咕聲讓張簡更加無地自容,而杜士儀見他彷彿想要掩面而走的樣子,便笑著說道:“長安大,居不易,尤其是公卿官宦比比皆是,想來張郎君奔波辛苦,一時沒打聽分明,還請不要苛責了他。”

他雖並非主人,但這話說得客氣,剛剛滿臉譏嘲的兩個門丁和後頭幾個家丁也就不再吭聲了。見張簡面sè稍稍好看了些,他瞧見其背上那個沉甸甸的包袱,便若有所思地低聲問道:“張郎君可是還要前往別家行卷?”

因杜士儀剛剛待人誠懇,這話彷彿並不是嘲諷,張簡猶豫片刻便開口說道:“是,還要前往王尚書宅。此外,便是西南隅的李宅。”

王尚書宅是昨ri杜士儀來時曾經路過的,然而,另一處李宅他卻不曾聽說,當即饒有興致地問道:“哪個李宅?”

“是太子左中允李林甫李公的宅邸。”張簡併沒有注意到杜士儀那微微有些變化的臉sè,不曾細想便開口說道,“我聽說李中允乃是楚國公的外甥,又與京兆公源大尹家郎君交好,所以也想去那兒碰一碰運氣……啊,時候不早了,我就不耽誤郎君出行了。”

時隔兩年多,杜士儀已經幾乎要忘了李林甫那個ri後呼風喚雨權傾一時的權相了,此刻被張簡提起,再聽其分明連李林甫的親戚關係都打聽得清清楚楚,剛剛卻完全不知道崔泰之已經丁憂居喪,他不禁挑了挑眉,卻是不等張簡低頭轉身辭去,便伸手攔住了他。

“五品以上及中書、門下兩省供奉官、監察御史、員外郎、太常博士,每ri朝參,雖旬假亦然。王尚書自不用說,這會兒決計不會在家,李公交遊廣闊,這時候也未必在。若是張郎君此時去那兩家,恐怕還是會撲個空。就算門上留下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