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似乎在意料之中。碧落對公主這個身份敬謝不敏,根本不願接受。

楊定低嘆一聲,憶及她與慕容衝十年深厚情誼,以及他那幾年在高蓋身邊隱約所見的慕容氏兄弟行止,一時連他都大為頭疼。

他和高蓋、苻堅都已頗有感情,萬不得已時,尚可保持中立,何況高蓋和苻堅之間並無深仇大恨。

可慕容衝呢?

那種仇恨,怕已齧骨噬心!

正想著要不要再追上前開解碧落時,忽望見斜次裡一處小道,一騎如風馳電掣般急急躍來,正是秦軍前晚派到淮水邊的探子。

他急忙閃到一邊,勒馬於麥地邊等侯。

“楊將軍,晉軍派了大隊騎兵追過來了!”

那探子氣喘吁吁,拍馬過來便急急說著。他的馬兒也是最好的軍馬,此時仰天長嘶,吐出大串的凝白水汽,不安地踢蹬著,顯然一路趕得匆促之極。

“對方多少人?還有多久到?”

楊定簡潔地發問。

探子臉上顯出恐慌,壓低了嗓子:“怕有三四千騎,全是輕騎兵,走得應該很快。我從小路趕來報訊,但路不好走,轉了幾個彎道,估料著再有兩柱香工夫,也快趕到這裡了。”

楊定神色微變。

秦軍初遭大敗,士氣難免低落,幾乎不可能與數倍於己的追兵正面交手。何況這一千多騎兵連日奔波轉戰,其中原齊壹、李德領的五百多人更是連夜趕來護衛苻堅,根本不曾好好休息,行軍速度絕對比不上如初發之硎的南朝追兵。

劍氣近 落日寒塵伴君行(三)

他向探子道了辛苦,便急急趕上苻堅,低聲道:“陛下,追兵快到了。”

苻堅悚然而驚。

天色蒼茫虛白,北風順了山水林木,一路刮過,呼嚎作響聲中,不遠處的山腳傳來幾聲高亢的鶴唳。

“追兵……已經到了。”

苻堅臉色很難看,浮泛著窮途暮路的悲哀和無奈。

楊定凝一凝神,遠遠一眺,並未見大隊騎兵的煙塵卷至,忙道:“陛下,不過是風聲鶴唳而已,不必驚慌。”

苻堅已覺出自己太過慌亂,自嘲道:“哦,朕可真是糊塗了!”

楊定笑道:“陛下連日疲累,又受傷不輕,所以一時沒看清晰而已。”

苻堅點頭道:“不用說了,我們抓緊走吧!”

楊定低了聲,依舊含笑道:“陛下,臣斗膽,請陛下將大氅與臣的更換一下。臣帶上一兩百人馬,持了天王大旗在此時稍侯片刻,然後引他們一路往北追去;陛下可以從容領大部分將士從小路往西行,與慕容將軍會合。”

苻堅琥珀色的眸子驟然收縮,凝成尖銳的一道,針尖般紮在楊定面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在做什麼嗎?”

楊定坦然道:“臣自然知道。臣更知道,大秦不可無陛下,中原不可大亂。”

苻堅的眼神,由尖銳漸漸磨挫成歷經滄桑的鈍痛和悲哀,霧靄般裹住他自己,也裹住楊定。良久,他緩緩接開大氅,丟給楊定,同時接過楊定的大氅披上,甚至沒有問楊定到底要面對多少的晉軍。

能讓楊定放棄抵抗,只求調虎離山保全秦王,那數量必定不會少。他不想提起引來軍心動盪,更不想讓楊定承受更大的壓力。

既然已經知道結果,便不必再去問過程。

楊定繫好衣帶,在馬上側身向苻堅行了禮,忽然搶過苻堅身後騎兵的秦軍纛旗,高高舉起,迎著烈烈寒風猛地一揮,那抹鮮亮的明黃,如一團火焰倏地燃起,頓時耀亮了悽黯的天空。

楊定笑意清朗堅毅,呼聲慷慨激昂:“天子蒙塵,我等護駕有責。楊定願誓死護衛吾王,引開追兵。願捨身相隨的勇士,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