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騎兵見秦王忽然放緩速度,與楊定商議,早在揣測是否追兵襲至。如今楊定振臂一呼,這幾日習慣了以楊定馬首是瞻的一部分騎兵立刻毫不猶豫調轉馬頭,緊隨著楊定逆向而行,奔往佇列最後。

楊定見頃刻間兩三百人撥馬相隨,其餘人也在猶豫間躍躍欲試,心中大慰,笑道:“我只要一百勇士足矣!其餘勇士請隨齊校尉、李副尉保護天王!”

向後騎行經過碧落,他終究忍不住,悄悄投過去一眼。繾綣而溫軟的眼神,正與碧落迷茫驚愕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他不由輕輕笑了一笑,居然有了絲離愁別恨的憂傷。

齊壹、李德等俱是久經沙場,立刻也趕往後方去,為楊定調撥挑選人馬。因時間緊迫,只將離楊定最近百餘騎留了下來,其餘眾騎,即刻下令歸隊,繼續前進。

楊定帶了百餘騎立於路中,目送苻堅等人離去時,忽聽得苻堅沉著的聲音,透過凌亂馬蹄和鐵甲相磕的嘈雜,朗朗傳出:“楊定,朕將在洛陽等待你和眾位將士的歸來!”

楊定抬頭看一眼依舊在自己手中飛揚的明黃纛旗,高聲道:“臣,領旨!”

望著苻堅帶著大隊騎兵折路往西,一帶黃塵漸漸彌散在田野林木之間,楊定正要鬆一口氣,忽覺那路中忽又揚起一道塵土,如細線,又如流星,飛快划向自己的方向。

淡黃色的華騮馬,蓮青色的裘皮衣,長髮飛揚如墨,竟是碧落!

楊定倒吸一口涼氣,正要派人過去喝阻時,忽聽身畔騎兵叫道:“楊將軍,後方追兵已至!”

楊定忙回頭看時,南方的天空,一帶黃塵漫卷天際,遮天蔽日。

他眯一眯眼,肅然的輪廓明晰如刀刻:“兄弟們聽好了!敵眾我寡,不必硬拼!儘量將敵人往北方引得遠些,然後各自設法突圍離去,前往洛陽……天王會在洛陽等著我們!”

眾人齊聲應諾,百餘雙眼睛,都如火燎過般熾烈明亮。那是一種將自己和敵人一起燃燒殆盡的絕厲鋒芒,連振動四野的呼諾聲,都帶了絕世寶劍劃過長空的縱肆清狂。

他們的責任是引開敵人,但引開之後,面對數十倍於己的敵人,多少的可能絕地求生,逃往洛陽?

誰也沒去想,誰也不敢去想。毋庸置疑,大敵當前,多一分顧忌,往往多一份死亡。

片刻之後,身後的灰塵揚得更大了,遠處的山水樹木,籠上了一層肅殺的蒼黃。

敵人更近了,而另一個人,仗著自己那匹罕與媲美的華騮馬,已經踏過坎坷阡陌,縱橫梯田,徑直奔到楊定左近,*****佇列中來,與他並轡而行。她的眸子依舊一片純然的漆黑,看不清任何的情緒。

追兵緊銜而至,楊定已經無法再去考慮將她送走或趕開,也說不清自己是想把她抱到懷裡,還是想把她給掐死。

腦中飛快地旋了幾轉,他居然一邊抖著韁繩,一邊若無其事地問道:“你不是說你厭煩我了麼?”

碧落沉默片刻,答道:“沒人可以厭煩,更煩!”

那樣的大敵當前,凜冽寒冬,楊定居然心裡一暖,側了頭,很有趣般笑了一笑。

碧落瞪著他,不知該氣還是該恨。

【劍氣近題解:劍氣近,兵戈起,有伊人紅妝相伴,應不寂寞。當情感振盪於激烈劍氣中,誰人不心動?】

青衫溼 莫教幽恨埋黃土(一)

楊定率人離去時,她正心神不定,等悟出楊定已經離開了她,甚至可能永遠離開了她時,她不覺放緩了馬,慢慢掉了隊。其他騎兵大多見過她終日和楊定一處,卻無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