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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層樓梯口的拐角處,她終還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月光下,林平那悵望著她的身形,林平與他的腳踏車,還有那投影,一幅再簡單不過的畫頁,比任何別的畫面,刻在了她的心上。他的目光肯定充滿了依戀與關懷。她又想。她把自己埋入暗影中,悄悄注視著林平踏上他的腳踏車,懷著同等分量的心事同樣好的夢與願望離去。而後,她進了屋。她的小屋,牆上是月光佈下的最簡單的黑白線框,永恆而古老。
那夜,她很晚很晚才睡著。她做了夢,夢中林平挽著她的手,他們在花園小徑裡徘徊,在垂柳依依的堤岸上漫步。她還看見了落葉。他倆踩著一地的落葉走向秋的盛景。秋的盡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便不見了。她看見那人白的圓領衫一繡一朵荷花。她知道,那人是亞玲。她不知道亞玲為什麼躲著她。她想喊,卻喊不出聲。
我要怎樣做才能讓你不懼怕呢
國慶放假前一天亞玲回家了。宿舍裡很寂清,單位裡也很寂寞。家在附近的同事大多回家了,也有的外出探親訪友。山妮沒一個地方可去。守著自己的心事,看書更不可能,那種惶惶的無所歸依尋不到去處的心情,便是流浪的心情。錐心無以敘說,揮之不去,像一道埋得很深的傷口。
一輪暈黃的月,獨自在天上寂寂地照著,對滿懷青春熱望的人而言,封閉的空間是一種難言的擠壓。陽臺,便成了山妮獨自佇望外部世界的視窗,浸身於月輝與燈光合成的薄暗中,天空被一幢幢高樓切割成碎片。月兒在那碎片的縫隙中悠悠穿行。
夢總是美好的,總是與愛情有關,與愛情相關的夢,總是激發人的想象力。山妮想象著,此刻,若林平站在身邊,擁住她的肩,擁她入懷,那是多麼美好的事啊。一人獨對月夜,又是怎樣的殘缺。
不遠處的人行道上有人走過,身影有些眼熟,淺色襯衫,深色褲子,步履沉穩,又似滿懷心事若有所思。林平,山妮有好些天沒見到他了,他是否也回家了?
很有節奏的叩門聲,這聲音也是有些熟悉了的。在這個寂清的月夜響起,山妮疑是聽錯了,疑是敲鄰居家的門。咚,咚,咚,這聲音很具體,穿過客廳與廚房的空氣,徑直愉悅地震著她的耳膜。於是,山妮又聽到了一陣咚咚聲,那來自她心房的怦跳聲,屏息,靜氣,還是掩不住那份慌亂。
林平的臉上多了幾許風塵,似乎正被什麼心事所苦惱,他的笑也沒了以往的明朗,隱隱的但又別有意味。山妮剛一抬頭,接觸到他的目光,怯怯地又移開了,山妮也不說一句話,關上門後,就徑直坐到自己的床沿上,那種似是受到傷害似是孩子氣的負氣,好笑也很可愛。
好像不太歡迎我這位不速之客。
他還有心逗我。山妮負氣地仍是默不作聲。
靜默,某種蓄勢待發的狀態,比任何別的狀態,比如憤怒,更充滿了內在的力感,更充滿了內在的箭撥弩張,靜默,又是某種很糟糕的狀態,是山妮所不願面對的狀態,山妮擔心兩人如此靜默下去,將會出現某種不友好的氣氛,將大大違揹她的真心實意,作為挽救措施,她給林平泡了一杯茶水。
林平慢慢地飲著,捧著那茶杯,又像捧一件寶貝玩意兒,茶杯上有山妮的手溫。
你沒回家,以為你回家去了。山妮終於迎著他的臉問,但很快又低下頭去。林平的目光像透過雲層的霞光,絢麗,奪目,讓人睜不開眼。
你希望我回家?
那是你的事,我哪敢對你有所希望呢?
我很兇,很令人懼怕?
不兇,但確有些令人懼怕,但並不是人人都懼怕你。
這麼說來,你是有些懼怕我。
山妮笑了,其實她並不懼怕林平,只是因某種道不清的原因,感到自己在林平面前失卻了往日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