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側趁機托住他的腳,褪去鞋子,屏氣將針插上。商陸登即沒了精神,頹然止了舉動,怔怔倒在地上。紫顏牽住側側的手,“難為你了。”側側甩開手道:“我洗手去。”紫顏左右看了看,走進內屋取了丁香、麝香配的澡豆,打水與她洗了手。

不一會兒長生趕進屋裡,回報側側道:“果然見著痰,被子破成窟窿了。”側側笑對紫顏道:“你該知道如何醫治了吧?”

紫顏轉問長生,“正好考你,開什麼方子才好?”

長生跑了一趟,不住地喘著氣,聞言腦筋飛快地轉,說道:“宜用青皮疏肝膽瀉肺氣,香附解六鬱,再加柴胡、陳皮、蘇子、大腹皮,化痰平肝。活血祛瘀,則用赤芍瀉肝火,通草通利血脈。”

紫顏點頭道:“血聚則肝氣燥,不妨用桃仁之甘緩肝散血,切記去皮尖炒黃用。半夏可降攝胃氣,利竅和胃以通陰陽,也能除溼開鬱。還有甘草能收驚,又有調補之功,可解百藥之毒,協和諸藥之性。”

長生笑道:“甘草是眾藥之主,合香裡不可少了沉香,經方多用甘草調和,我理會得!”想了想又道,“他有心病在身,我想用朱茯神溫養心神,不知可不可?還有銀杏葉,正可對症。”

紫顏道:“你倒提醒我了,去姽嫿那裡配些上好的沉香來,一起煉成蜜丸給他服下。這方子裡也可用,量須少些。”

側側嘖嘖稱奇,對紫顏道:“他的醫理竟比我精進了。我單知銀杏葉有收魂的妙處,泡水卻有毒,爹爹以前在谷裡用它防治菜蟲,非良醫不能善用。”

紫顏抬頭望了屋外,滿地金黃的銀杏葉子鋪就了一張光燦的絨毯,遂溫言笑道:“姽嫿恰是最擅製藥劑的良醫,長生,順便收一袋葉子去。”

長生應了,拿了一隻貂絲紅青緞織的錦袋,志氣滿滿地走出屋去。

紫顏將商陸扶到裡屋榻上,找出個銅香爐來,閒閒地調弄爐灰。側側半是讚歎半是感慨,道:“長生晝夜用功,堪比你當日,我也刮目相看了。”

紫顏用一根金香匙扁扁地壓上香燼,漫不經心地道:“別誇壞了他,以後有的是歷練的時日,養成驕矜的性子就難改了。”

側側細想了想,他語中竟有離別之意,轉了話題道:“熙王爺入宮後不知如何?”

紫顏手中一停,冷不丁香爐中揚起塵末,飛迷了眼。他放下金香匙,食指點在眼皮上揉搓,道:“不會一帆風順吧。”

留針一支香的工夫後,側側為商陸拔了針。他沉沉睡去,紫顏若有所思,取了紙筆思忖,側側提醒得是,若是寫一出悲歡離合的好戲,會不會讓他把前塵記起?

晚些時候,長生拿來厚厚的一包香,說是有定驚安魂的功效,紫顏問明瞭配方,拿出姽嫿以前配製的香餅,一齊放在雲母片上爇著。

鋪天蓋地的香氣如壓頂的蝠陣洶洶而來,側側與長生禁不住這綿綿藥陣的氣勢,連忙退出屋去。長生憂心地闔上門板,“少爺不會有事吧?”側側無法答他,守在外面不忍離去,見著滿地落葉,撿起一莖攤在手心裡瞧著。

長生忽想起一事,叫了聲“糟糕”,“最早見著商陸時,他說自個兒是易容師——別是故意要找少爺麻煩,混進府裡來?”側側“呀”了一聲,心便亂了,提步趕到房門外豎耳聽著,手中的銀杏葉子早不知落在哪裡。

紫顏金袖移風,籠香的手在商陸面前嬌嬈迴旋,商陸隨了他的手勢轉動眼球,不知覺走入一個白茫茫的混沌天地。

微茫的浮塵,拂面的垂絲,爛漫的花枝,心頭流水輕雲過。

前方有個瑰麗的影子在搖曳,是那個春風般的男子,商陸安了心,朝他笑道:“你在這裡。”紫顏道:“是,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商陸一怔,呵呵笑了搖頭,“不,可不是尋你,我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