甕聲沉悶撞在心上,令笑聲聽來也格外的刺耳。耳際灼灼地扯著神經,腦袋抽疼的像是要裂開,揪緊的心絃早已崩裂,我如何還能想出些什麼反駁他的話來。

“我也是人,生死麵前,如何能有例外?”

聽他乍然轉言,我本生了希望歡喜,奈何再聽下去,心下便漸為冰涼。

“只是察其始而本無生,非徒無生也而本無形,非徒無形也而本無氣。天地茫茫本有無,她生而為人有,將之必死無,如今歸於始終,原就是一件本理之事。若我因她死去,陷於情惑而心哀,反不能明本理而陷混沌,如此不為她脫離生死桎梏而歡喜,豈非違背天道自然的有無之理?倒不如高歌送行,謝她顧我一場生而在世之所需,遂她生而為有之心願,想來,她若能明瞭我心,定也會歡喜我如斯待她。”

言罷,他自顧回頭再次擊盆而歌,擺出一幅誰也勸不了的隨性姿態。

他總有他的道理,詭辯的令我彷徨無解,濃烈的無依在心下空蕩來去,讓我再也無法直視與他。

撇眼而去,棺中生的普通卻溫和愛笑的婦人孤寂地躺著,粗布藍衣之上盡是歲月磨損的白邊痕跡,雙手交握在胸腹上,指尖捏了一朵很散的蓮印。指骨在死後僵硬,蓮印早已不能如生前那般自然。

她信佛,先生卻不信。

先生,自來只信自己。

信自己,才不願將命數交給旁人作管,縱使才名高遠,也從不與權政名聲有任何牽繫,累得師母死後竟也不能以新衣蔽體。

想她待我也是親切照顧,如今只剩了冰涼的喪白麵目,陌生的讓我垂眼不敢看她,哀切洶湧跟來,拉著我墜入冰涼的幽潭深處,不能掙扎地跌坐下去。

當真是置身了潭底的冰冷無光,不甘心地仰望,那自水面透下的淺淡幽光微微晃漾,像是某些希望,讓我心覺他自來的有無之理,總有些錯處,可我偏是想不透到底錯在何處。

肅穆滿室,他的歌聲與往生咒衝撞的愈發難以抵消磨合,無影無相地生了些什麼東西在心頭攪弄,令我一時清明又一時更陷荒蕪,渾渾之中,不知亦不覺,不知何所思,不覺何所想。

大雨,不知何時就歇住了。

一點兒水色掛在雨簷,意猶未盡地將墜未墜,風一過,挨不住最後的流連,拉長了身子終於跌去,碎了一階的雨過天明。

往來弔唁的人多了起來,踩著階面復來複去,無不驚訝而來,嘆息而去。

我有些清醒,驚覺女子之身不便為堂前謝禮,跌坐堂中實在不雅,正是撐身起來往後院躲避,豈料院外傳來長長一聲傳召。

“大王有令,傳召夏公主。”

我僵立原地,苦笑隨之而來。

忐忑了多年,到底是等來了。

不知是在寺中五年,得益於佛理淡然,還是先生的有無自然早已透徹心脾,抑或是滿室的生死交替,終叫我於此刻放下執念已久的忐忑心念。

得失之間,心中竟是格外的平靜。

不禁想到,什麼得,什麼失,終不過是死後將無所有,除卻一具肉身入土,與人心所念是存,與無人所念,才是真的消弭了無存。

生前的計較,全做了夢境也好,若能醒來,或如我此時,應是再也不願做了如何的清醒執念。

緩慢轉身,隨眼所及,所有的人都跪著,只有他擊盆而歌猶不絕,傳召的黑衣甲士怒目瞪他,若不是手捧令簡,恐怕腰間的長劍早已拔將了出來。

我心有惶然,怕他為之怪罪,疾步上前接了令簡。

登車時,早年離宮的畫面驚掠眼前,意外的恰似重疊之感令我幾回了當年。

靈殿裡,粗麻縷帶的襟面依舊隨風飄拂,起起落落地遮了他半拉身子,徑自而歌的他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