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定是阿姊與青衣男子在歸墟界內部使了什麼法子,始才有眼前遏制魂獸逃竄的效果,及至終於成為現在這般安靜的無瀾局面。

魂獸的枯骨已盡歸於歸墟界中,為何還有如此多的幽藍籠罩不散?我望著那無瀾的幽藍總是害怕,比及魂獸歸進之時還要怕。

魂獸歸進尚有變化,至少證明阿姊他們還在抗衡,如此安靜至極,讓人找不到一丁點兒可猜測的可能,如何不讓人害怕。

阿姊他們消失時,仲生曾帶領幾個質引甚強的人過去,還未多為接近,便被突兀而出的魂獸擊潰,墜入了海中,若非有善水靈獸入海搜尋,怕是撈不回來了。

玄鳥送阿姊他們入歸墟界外圍後,一直盤旋在附近,炫豔如火,像是幽藍暗空中的最後留存的光芒。

我一直等在此處,幼生不曾勸,此時開口,想來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我抿下酒,淡道,“我等她回來罰我。”

“小主,您難道還不明白院主所在意的是什麼?”幼生是個頗有幾分心算的人,若開口規勸,定會字字點在要害。

“我明白,所以我等她。”仰頸灌下一大口酒,我嚥下酒暈,歪頭分辨著幼生的臉,“她說過,最難過的是我不愛惜自己,於我看來,最不惜命的,是她。她做何要如此拼命,為了我,為了無往山的生靈,還是為她自己所以為的為我好?如果是用這樣的方式,那這樣的好,我不想認,也不會認!我寧願她誰也不為了誰,為她自己就好!就好!”

“若非院主一番用心全為小主,小主如何會在意院主,如何又寧願她只顧上自己便好?幼生貿然,以為這也是小主自以為的對院主的好。”

幼生淡言而來,幾分清明,也是幾分更為深纏的難解,我聽在耳際,不覺有什麼不對,終歸只是在生阿姊的氣。

“情惑本就相對為之,於世間之理亦如此,無則無生,有則有惑,惑非不明,不過求不得,小主大抵也是如此。”

“求不得?”我冷笑道,“我求什麼?本就什麼也沒有,如何去求個有所何?”

冷冷掃過她淡然不捨的親顧眼眉,我薄翹諷刺,“至如今,她若回不來,與無往山,我子折夏倒真不知如何自處。你們尊我一聲小主,是因阿姊。你們敬阿姊一聲院主,也是因她能護佑你們安寧。若是來日她護不得,你們縱不敢明面有說,只怕暗中早已怪責阿姊無能無用,指不定還會咒罵幾句她是不是有心不去護得你們,是也不是?”

幼生眼眸複雜,沉默片刻,點頭道,“人會如此想,是人心常理。他們習慣了有人對他們好,也習慣認為旁人對他們的好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若一朝不復舊日,於心中之衡,自會偏頗而視,亦會因其不衡而備受煎熬。但事無偏全,總有人所見所得不同,旁人如何我不知,幼生只知敬院主為院主,尊您為小主,皆是我心甘情願之事,算不得卑膝求全,亦算不得心衡有失。”

“呵!話可隨性說,行可性至乎?”我不以為然地諷笑,自嘲道,“但我也沒什麼可置喙你的因由,你也不要管得我來,我等她便等她,這是我的事,與旁人無關。”

“也罷。”幼生見勸不動我,鄭重道,“但請小主記得院主臨行之言。”

她言必既去,人還未走遠,已有人趕著來湊熱鬧。

我心有煩躁,見伯生欲言又止,忙揚眉阻止他道,“大忙人不去安頓山中生靈,來我此處閒地作何?若是勸酒,還請閉嘴,若是要說話拉扯,我寧願自個兒喝酒。”

伯生笑,苦澀掛在嘴角,“小主您盡數把話堵全,伯生大抵只能坐上,陪您一陪了。”

我酒勁上來,抬手將酒壺遞過去,“這就是了,閉嘴,喝酒!”

他接過酒壺微顯踟躕,眸底晃了晃後,才就著壺口仰頸而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