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姓兄弟,封其為“君”,是給予了公族宗室才有的待遇。

商鞅比秦孝公年紀大,按照自然規律,他這一生是有君權做保障的,可以順順當當地走完。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秦孝公竟然死在了商鞅的前頭。

秦孝公二十四年,正當壯年的秦孝公突然去世,年僅44歲。

偉大的商鞅頓失護佑!

秦孝公在死前,曾想把國家交給商鞅,讓商鞅做秦國的國君,而商鞅堅辭不受。當今有人說,這是秦孝公在試探商鞅有否可能篡國;但我以為這不可能,這是秦孝公出於真心。

秦孝公是古今唯一的一位民主主義君主,只要秦國強大,管他姓嬴還是姓商。他對商鞅,始終用而不疑,沒有任何掣肘與防備。

而商鞅拒絕接管秦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秦孝公知道:未竟的大業,只有靠自己心愛的兒子了。他臨死前,把太子駟一人留在身邊,命兒子給他背誦《黃鳥》詩,可能是意在讓太子知道珍惜人才。

太子駟繼任,是為秦惠文公。

就此,歷史掀開了奇詭的一頁。

太子駟的兩位老師——公子虔和公孫賈,到這時已經深居宮內12年不見人了。

這是空前的險境!

但是商鞅一點也沒意識到。他自負是先朝舊臣,出入仍傲慢如昔。

——人們可以忘恩,但是幾乎沒有可以忘記仇恨的。

所有的老世族都看準了這一轉機。秦國透過變法強大了,他們不會因身為秦國人而高興。他們是受損者,所以他們寧肯國家退回到原先的孱弱歷史中去,也要否定變法,爭取政治翻身。

在惠文公第一次視朝時,商鞅不知為何沒有出席。第一個出來稟奏的,就是公子虔和公孫賈。

兩人說:“臣聞‘大臣太重者國危,左右太重者身危’。商鞅立法治秦,秦國雖治,然而婦女兒童都說商君之法,沒人說是秦國之法,今又封邑十五,位尊權重,後必謀叛。”

新君年輕,商鞅和對立派都看到了這一點。但是商鞅完全看錯了,以為君主年輕就不敢輕易變更父親的既定方針;而老世族卻能看得很準,他們要用“某人功高震主”來嚇唬年輕的君主。

這兩派的態度在新君心中恰好形成一正一反兩種感受。天平傾向哪一邊,不言而喻。

秦惠文公果然上套,對兩位老師說:“吾恨此賊久矣。但他是先王之臣,謀反的形跡未彰顯,所以暫且容忍他。”

惠文公雖然年少,但做事還不是沒有原則的,他很懂得處理問題的分寸——先君的面子要照顧,舊臣的氣焰也要打掉。於是派使者去收了商鞅相印,命商鞅退歸商、於。

商鞅不覺得大禍臨頭,反而覺得這樣也好,辭朝之後,就收拾好車駕出城。他雖去職,但爵位沒變,其儀仗隊伍猶比諸侯。

商鞅在朝主政20年,文武百官無不出自他門下,見老主人走了,百官都來餞送,朝署為之一空。

這又給了反對派以口實。

公子虔、公孫賈密告惠文公:“商君不知悔過,僭用王者儀仗,如歸商、於,必然謀叛。”

當年與商鞅辯論輸了的甘龍、杜摯,也沒忘20年前的恥辱,出面作證,將商鞅儀仗違規的事證實。

惠文公不由大怒,即令公孫賈率武士3000去追趕商鞅,追上了就砍腦袋,然後提他的頭來見。

威權的倒臺,不管後續的影響如何,都是民眾的開心之日。當時百姓知道商君走了,都跑了出來,滿街滿巷,全在抱怨商君。一聽說公孫賈要領兵去追趕,攘臂相從者,竟有數千餘人之多。

當時商鞅車駕出城已有百餘里,忽聞後面喊聲大作,忙派人去探聽,回報說:“是國君發兵追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