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來,除非立刻改變航向,否則很快就近得能聽到我從這小小避難所發出的呼喊。我活了。如果我想活的話。對此,他卻不能確定。

我該怎麼活?他心想,一任淚水模糊了視線。諸神在上,我該怎麼活?我的孩子們死了,戴爾和阿拉德,馬利克和馬索斯,也許連戴馮也……作父親的怎有臉在失去如此多的強壯孩兒之後苟活下去?我該怎麼活下去?我是一具空殼,一隻死去的螃蟹,內裡什麼都沒有。他們為什麼還要來救我,難道他們不明白嗎?

想當初陣容壯盛地進軍黑水河,艦隊上空飄揚著光之王的烈焰紅心。戴佛斯和他的黑貝絲號位於第二戰列,兩邊是戴爾的海靈號和阿拉德的瑪瑞亞夫人號。他的三子馬利克是怒火號的槳官,位於第一戰列正中,馬索斯則是父親船上的大副。在紅堡的高牆下,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的戰船與小鬼國王喬佛裡的“玩具”展開交鋒,剎時間,河面佈滿漫天的弩箭,鋼鐵的撞錘不斷擊碎船槳和木殼。

然後幾頭巨獸開始咆哮,四周全是綠的火焰——這是野火,鍊金術士的屎尿,綠火惡魔。黑貝絲號一下子被掀離水面,當時馬索斯就站在父親身旁。戴佛斯墜入河中,絕望地拍打掙扎,急流圍住了他,迫使他不斷打旋、打旋。上游,煙火撕裂天空,火柱衝起五十尺高。黑貝絲號,怒火號,還有十幾艘其他船隻同時燃燒,渾身是火的人跳入水中,卻再也沒有浮起。海靈號和瑪瑞亞夫人號遍尋不著,想必已在漫天野火中沉沒、粉碎或是消失,根本無從找尋兒子們,流水帶著他直往河口衝。橫亙在前的是蘭尼斯特的巨型鐵索,從北岸到南岸,河口處除了燃燒的野火和戰船之外什麼也沒有。看到這番景象,他幾乎停止了呼吸,但恐怖的聲響仍源源不斷地從耳朵裡灌進:烈焰的劈啪、流水蒸發的嘶嘶聲、垂死士兵的尖叫,還有潮流帶他湧向地獄時那可怕的熱浪在臉上的拍擊。

他只需袖手旁觀,不消片刻,就能和孩子們團聚,沉睡在海灣底部清冷的綠色泥土裡,任憑小魚噬咬臉龐。

但不知為什麼,他卻深吸口氣,潛入水下,向著河底猛扎。惟一的希望是從鐵索、燃燒的戰船及水面四散漂流的野火底下穿過去,拼命地遊,一直游到後方安全的海灣。戴佛斯是個游泳好手,而且那天沒穿盔甲,惟一戴著的圓盔也於墜海時丟失。他在綠色的水簾裡穿梭,見到無數掙扎摸索的人,沉重的鎧甲和鎖甲正把他們慢慢拽進底部。戴佛斯遊過他們,用盡腿上每一分氣力蹬開軀體,追隨潮流的方向。海水很快灌進他的眼睛。他越遊越深,越遊越深,越遊越深,隨著每一次擊打,逐漸難以屏住呼吸。記得自己望見了河底,透過嘴巴噴出的氣泡瞧去,這兒柔軟而昏暗。什麼東西碰到腿,一塊石頭?一隻魚?一個淹死計程車兵?他不知道。

他需要空氣,卻不敢上浮。越過鐵索了嗎?在海灣內了嗎?如果浮上去觸到船隻,必定要憋死;倘若出現在飄浮的野火中,第一口呼吸就會將肺燒成灰燼。他在水中扭著身子往上瞧,除了暗綠的黑影,什麼也看不到,而他動作太劇烈,突然間便無從分辨河流的走向。恐慌攫住了他。他拼命拍打,手拂過河底,製造出團團汙泥,徹底遮蔽了視線。胸膛愈來愈緊,他四處亂抓、踢打、推搡、不斷翻動,肺部吶喊著要呼吸空氣。踢啊,踢啊,在漆黑的水底迷路了,踢啊,踢啊,踢到再也踢不動為止。他張口號叫,海水猛灌而進,味道像鹽巴,戴佛斯·席渥斯明白自己就快淹死了。

恢復知覺時,太陽已然升起,他躺在一塊裸露石礁下方的灘頭,四面是空蕩蕩的海灣,身旁有一根破碎的桅杆、一面燒焦的帆布和一具腫脹的屍體。漲潮的時候,桅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