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煞星又是要受命去何處殺人?

和眾人猜測的不同;楊思勖出宮之後徑直去的第一個地方便是柳宅。當柳齊物從對方口中得知了那個令人驚悚的事實後;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別的;而是兩眼一翻;於脆利落地昏了過去。然而;碰到別人興許會體恤一二;楊思勖的反應卻直接而粗暴;他眉頭一皺直接拿起角落中一個花瓶;扯了鮮花往地上一扔;繼而就把裡頭的水全都潑在了柳齊物的臉上。

在這種寒冷的天氣裡被這樣冰寒的冷水潑面一激;柳齊物立刻一個激靈甦醒了過來;等看清楚面前那張猙獰的臉;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噩夢;他終於完全絕望了下來。掙扎著站起身來;他也顧不得**的衣裳;聲音嘶啞地問道:“虢國公;不知陛下如何處置小兒?”

“做了這樣按律當誅的事情;還想活麼?”楊思勖最看不起這種徒有家名;卻教導不出出色子弟的世家大族;輕哼一聲便冷冷地說道;“本應杖斃以儆效尤;不過為了給永穆公主和延王稍存體面;陛下已經命人即刻前往蘇州;將此子賜死。屆時行刺杜侍御的案子便是山賊所為;算是陛下對你柳氏的格外體恤。只不過;今後若不能從科場進身;你那些子侄便好自為之吧”

謀刺官員並不是株連全族的大罪;但天子此言卻形同於斷絕了他這一支柳氏子弟的門蔭;柳齊物幾乎差點再次暈倒;心中恨不得自己當年狠心些;直接把柳惜明這個孽子一直拘在衡州。然而此刻後悔已經晚了;他只能勉強打起精神諾諾連聲謝了天恩;等到送了楊思勖回到屋子裡;他只覺得眼前一黑;終於再次軟倒了下來。

幾代人辛辛苦苦;方才有他這一支的富貴榮華;可現如今卻只剩下一個空殼子了說是不聲張;京城那些權貴還有什麼會不知道?

儘管這麼一件事算是以快刀斬亂麻之勢解決了;但李隆基難免心煩意亂。因此;當案頭一而再再而三堆滿了御史臺中的御史彈劾張說;而張說麾下亦有人不斷攻擊宇文融和崔隱甫的時候;他的忍耐終於到了極致。這一天;他再次蒞臨了集賢殿;和上下眾學士直學士暢談學術縱論古今君臣盡歡之後;他臨走時到門口時腳下微微一頓;繼而便看了一眼領銜的張說。

彷彿是第一次看到張說那些華髮似的;他竟是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最終方才輕聲說道:“說之;該讓賢時就讓賢;你致仕吧”

儘管張說早在繼續打這一仗的時候;就知道難免會有這一天;心裡卻仍是生出了一股說不出的悲涼。他也好;姚崇宋憬也好;全都是崛起於武后年間;若沒有那位不拘一格用人才的女皇;沒有他的今天。他本以為自己入東宮輔佐李隆基便好似姜太公於周武王;可他終究是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

他深深朝著天子躬了躬身;一字一句地說道:“臣明白了。”

張說的致仕只是一個開始;當接下來的訊息從中書省有條不紊地經由門下省;再發往尚書省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張說罷尚書右丞相;勒令致仕。崔隱甫罷御史大夫;免官侍母;宇文融罷戶部侍郎兼御史中丞;出為魏州刺史。

竟然完完全全是兩敗俱傷

曾經門庭若市的宇文宅;一夕之間成了旁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偌大的宅院中;來來往往的僕婢腳下匆匆;大多面色惶急;唉聲嘆氣。那座曾經進出皆為顯貴的書齋;現如今大門敞開;裡頭端坐的主人卻再也不復往日的意氣風發

第一卷當時年少青衫薄 第五百零五章 腹心之謀,貴主之算

前一日還躊躇滿志;想著如何在戶部進一步推行財計改革;後一日卻罷官去職;出為刺史;人生一起一落之間那莫大的落差;幾乎讓自忖看透世事變化無常的宇文融為之難過得吐血。整整一夜;他就這麼枯坐在書齋中;粒米未進;滴水不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