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心中隱隱不安。

他擔心的是還是發生了,卻不曾想始作俑者竟是自己的親弟!蕭清晏竟扮作自己的模樣哄她,待他察覺,鳴蛇已被設計飲下雄黃化為原身,那身鱗片正被粗魯拔除。她雙目赤紅,卻哭也哭不出,叫也叫不出,只用那雙幽怨分明的眸子靜靜地望著他,從未有過的面容猙獰。

蕭清尋心痛如絞,寶劍出鞘,冷冷道:“都滾開!放開她!”

“大哥!你這又是何苦!你我手足多年情誼,竟比不得這麼個怪物嗎?”蕭清逸退到護衛身後,招降的心思不減半分,眼中閃著野心的光芒。“若是用她治好太子多年沉痾,才能保住我們蕭家滿門富貴啊!”

“我再說一遍,滾開!”他的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冷冽,對待至親仿若陌生人。直至今日,他才完全識得弟弟的本性!

月白色道袍被血色沾染,仙風道骨不再,有的只是嗜血殺戮。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周身的陣法侵蝕著他的軀體,彷彿要將靈魂剝離。

蕭清尋且戰且行,精疲力竭地跪伏在昏厥的鳴蛇面前,顫顫巍巍地攙扶起她。淚如雨下,撕心裂肺,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鳴蛇,你看看我,看看我,我是阿尋啊!”

鳴蛇緩緩睜開眼,卻一臉驚恐地望著他身後:“小,小,心……”他哪還顧得上其他,噗——溫熱的殷紅液體濺了她的一臉。

他的胸口被刺穿,只覺心口鈍痛,臟腑四分五裂。不敢置信地回頭。

蕭清逸後退幾步,神色瀕臨崩潰: “大哥,大哥,對不起我,我……”

蕭清尋抄起地上的佩劍,縱身奮力一刺。劍影虛晃,終究在距離方寸間落下,似是用盡氣力般。鳴蛇,對不住,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蕭清逸看著躺下後不瞑目的兄長,瘋狂大笑。“鳴蛇之鱗是我的了!”他彷彿已經看到往後的榮華富貴至尊權位衝他招手。

鳴蛇忍著劇痛匍匐至蕭清尋面前,雙目空洞,緩緩流下的竟是血淚:“啊啊啊啊啊啊啊……”

說來也怪,雲州城災情已解,自此風調雨順。駙馬蕭清逸因公罹難,得聖上追封一等“顯慶公”,極盡哀榮。

惠風和暢,春和景明,落英繽紛。少女的身形隱在鬱鬱蔥蔥間,幾滴清淚無聲滑落:“若真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我想救你……”

☆、紅顏亂·顧嬈

一、顧氏元娘

這是一座經年累月不見天日的宮室,緊閉的門戶阻隔一切探查的目光,既無風雨也無晴。

梳妝檯上的菱花鏡許久未用,華美富麗的妝奩頭面亦黯然蒙塵。顧孺人是個失神智又癲狂的,上頭吩咐過要“好好”照看,餘下的宮人自然避之不及。

顧嬈容顏凋零,雙眸卻比往常明亮些。用來盥洗的澡豆還是從前的桂花蕊配沉香屑,味道卻到底不同,蓋因際遇沉浮。

她換上從前大典用的太子妃冠服,毫不在意衣襟間的淡淡黴味,姿態從容地跪坐在梳妝檯前。鮫帕輕輕拂拭鏡面,玳瑁梳篦穿行在絲綢般水滑的墨髮間。“一梳梳到老,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堂……”她猛然響起出閣前的情形。

然而只是一瞬的恍惚,很快便恢復如常。眉眼間淡然無波,了無生趣。桃色胭脂掩上蒼白的臉頰,鳳仙口脂點染朱唇。額黃花鈿細著,遠山黛眉輕描。

鳳穿牡丹攬華勝,翡翠珠釧明月璫,好一套端方齊整的大妝!京里人常言:顧氏元娘姿容清朗,卻偏偏得了個“嬈”字。卻不知,美人於媚色妖嬈更合。

她對著鏡子端詳片刻,鬢角隱隱白髮生。隨後受蠱惑似的執起那隻尖銳的鳳釵,當胸一刺!

伴隨著刺痛與窒息感,殷紅鮮血噴薄而出。她躺倒在那裡,一臉解脫,又或者是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