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諭旨,人事當然不敢不辦,但按照規程,他們必須向蘇喻卿申請備忘,於是十五分鐘後,蘇喻卿黑著一張鐵板似的臉走進林森柏的辦公室,氣鼓鼓地把備忘單遞到林森柏面前,陰沉道:“董事長,請簽字。”

蘇喻卿曉得林森柏的性子,心情愉快時一般不管林森柏叫董事長,而林森柏也清楚蘇喻卿的性子,她一管她叫董事長,肯定就是不開心了。“哦,我的小蘇蘇,你組麼啦?心情混差咩?”林森柏眨巴眨巴眼,邊籤檔案邊噁心人,“人家知道你該下班了啦,約會是不能遲到的啦,大Q在樓下等你的啦,沒有加班費的啦,你很——”

“話留下週說,今天她生日,遲到太久不好。”蘇喻卿冷臉打斷,收回資料夾,確認林森柏的簽名後轉身要走,可最終還是放心不下地問了一句,“這是你的關係戶?需要跟質檢部再打個招呼嗎?這是你放進公司的第一個關係,最好還是豎根標杆,方便下面的人望風吧。”蘇喻卿說的豎標杆,並不特指好榜樣,她只是想讓林森柏表個態,畢竟林森柏這麼多年來從未往公司裡塞過自己的人,大家都想弄清她在對待關係戶的問題上是否要求一視同仁——像她這種說一不二的老闆最難伺候,簡直滿身都是逆鱗,部門經理若在沒有授意之時妄自行事,後果很可能比踩到地雷還要嚴重,所以還是問清楚的好。

在此之前,林森柏並沒把這件事情往裙帶親黨方面去想。要按她說吧,這也就是個順手牽羊的事兒。她沒有經過辦公室政治的歷練,對人事幾乎一竅不通。這些年來,她將中國傳統暴發戶的理念貫徹始終,源通根本就是她一個人的機器,或者說玩具。師燁裳勸過她放手,因為依照現代管理原則,各司其職才是對公司最有利的方式。她也確實想過要放一部分權利給下面,只是她攬金收銀的腦袋發達過度,以至於少了那根周旋人事的筋,她覺得麻煩,於是一直事必躬親。如今聽蘇喻卿一句話,她再次察覺了自己的失誤——洋洋幾百人的公司,她往裡面丟個人都會驚起一灘鷗鷺,就算別人不說,她自己也曉得毛病出在哪兒了。“那。。。這個就交給經理處理好了,”她低頭咬筆帽,說得吱吱嗚嗚,“誒,我也不是那麼專制的嘛。”

蘇喻卿忍俊不禁地哼了兩聲,看看錶,轉身就走了。林森柏一蹬桌子腿,連人帶椅一道滑向窗邊,一面等著咪寶來接她,一面琢磨要怎麼跟咪寶解釋今天的事。

六點三十三分,她頂著北風上了咪寶的車。咪寶從後座上扯來一條小毛毯給她,她說謝謝,咪寶便假作一臉狐疑,問:“病了?還是又幹什麼壞事了?”家雀兒改不了嘰喳,不熱鬧就不是林森柏。林森柏本來不心虛的,可聽咪寶這麼一問,她不知怎麼的就發起怵來。

熊包!又沒幹缺德事!怕她個毛!

林森柏流利地批評自己,張嘴卻是,“我、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下文,乾脆就不輕不重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車廂厚重,啪的一聲格外響亮,咪寶驚異地抬了抬眉,卻並沒阻止或撫慰——奸商嘛,哪兒的皮不厚,就臉皮最厚,何況又是自己扇自己,下不去重手的。“把嘴打利索了就速速交代犯罪事實。要牢記,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說,是不是又拈花惹草了?”

咪寶的聲音無比溫柔,宛如秋天裡的海浪,層層拂來。林森柏苦著一張要哭不哭的臉,嘴角下垂,呈三角形,像張貓嘴,彷彿隨時準備發出喵的叫聲。“我。。。我交代,就是那啥,我把一個高中同學安排進公司了。”

“哦,”咪寶拉起手剎,鬆開安全帶,傾身向林森柏,“男的女的?”

林森柏做賊心虛,瞪眼看著咪寶慢慢逼近的漆黑眸子,咕嘟嚥了口唾沫,“女、女、女、女的。”話到這裡,她做了兩個深呼吸,後背僵直地貼在椅背上,小聲補充道:“她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