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要錢,他也是要多少給多少。這樣一位父親,無論如何不能算壞,尤其他近一年見了老,更讓人瞧著有點心疼了。

用無名指一點一點抹開嘴唇上的口紅,她隔著盥洗室的房門喊人,讓小丫頭把自己的白皮鞋擦好送進來。

粉色鏤紗長衫和她面頰上的粉色互相輝映,她坐到床邊穿襪穿鞋,然後提起小陽傘與小皮包,翩然地飛了出去。今天實在是個好天氣,清晨的太陽就這樣明媚,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自用的跑車鬧了毛病,連修了兩天還沒有開回來。她猶猶豫豫地走到大門口,心想自己是隨便叫輛洋車去找露生呢?還是調動姑姑家裡那輛閒著的舊汽車?那汽車被磕碰掉了許多塊漆,然而一直無錢修補,看著像只花蛤蟆似的,真不是一般的難看。

思及此,她停在門口,正想讓門房裡的看門老僕去街口給自己叫輛洋車過來,不料門外的道路上忽然響起了一聲呼喚:“嗨!”

這一聲“嗨”沒指名也沒道姓,艾琳下意識地抬頭向前望去,卻見道路對面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黑汽車。車子的前後車窗全開著,後排車窗中伸出一張雪白的臉。那臉唇紅齒白地對著她,又喊了一聲,“嗨!”

艾琳嚇了一跳,隨即滿懷厭惡地認出了他。他看著她,他前方的汽車伕直勾勾地也看著她,全像精神不正常似的。艾琳微微蹙起了眉頭,有心不搭理他們,可是轉念一想,又認為自己沒有必要逃避。縱是為了露生,她也該出面會他們一會。

於是大大方方地對著黑汽車一點頭,她做了回應,“龍先生,早上好。”

第二十二章:龍相的愛

在自己打過一聲招呼之後,艾琳發現龍相顯然是大大地愣了一下。

愣過之後,他從車窗中伸出一條手臂,很潦草地向她一招,意思是讓她走過去。艾琳看了他這無禮的舉動,登時又想給他個釘子碰。不給釘子,也不能給他好臉色。將面孔向下一沉,她款款地穿過門前街道,非常端莊也非常冷地走到了汽車門前。

車門依然沒有開,龍相用一隻手扒著車窗,歪著腦袋向上看她,“你認識我?”

艾琳不笑,不動,像一尊無情的菩薩,“龍先生曾到我家裡做過客的,我遠遠地見過你一次,故而認得。”

龍相很疑惑地對著她看了又看,“我去過你家?你是誰家的人?”

艾琳輕輕一抬白瓷一般精緻光滑的下巴,“我姓滿。”

龍相面無表情地對著她一眨巴眼睛,“滿?滿樹才?”

艾琳聽他直呼自家父親的名字,越發氣得要變臉色。冷淡的語氣藏了力度,她直通通地告訴他:“那正是家父!”

這句話說完,她磨刀霍霍地靜等著,倒要看看這個姓龍的還能放出什麼屁來。哪知等了又等,她低頭看著龍相,卻見龍相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己,像被自己方才那句話震住了似的。她知道龍相現在正是炙手可熱的新貴,別說現在,就是倒退兩年,他也絕不會被自家父親震住。可是反省自己方才那一番言辭,她也並沒有找出什麼破綻來。所以莫名其妙地反瞪著龍相,她想這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有話說話,沒話就走,在大街上和自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互相愣著算什麼?眼珠一轉,她隨即又和前排的汽車伕對視了——這汽車伕不知何時把個腦袋伸出來轉向了自己,神情比他主子更愣,見了鬼似的盯著她,並且臉紅脖子粗,如同番茄成了精。艾琳面對著這不堪入目的二位,只覺忍無可忍,於是淡淡地一點頭,她說道:“我還有事,再會吧。”

然後她不管車中人是何反應,自顧自地快步走向街口,坐上了洋車。

及至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十字路口,坐在駕駛位上的陳有慶才把腦袋縮回汽車內,從後視鏡裡去看龍相。一顆很大的心在他胸腔子裡咚咚地狂跳,他也沒什麼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