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參謀長也是嫌疑人之一。

龍相一走,丫丫給自己盛了一碗飯,坐到桌邊也開始吃了起來。吃著吃著,她忽然說道:“好久沒有出過門了。”

露生答道:“等明天出了殯,我帶你上街逛逛。”

“那我順路買點兒花線回來。”

“好。”

丫丫又想起了新問題,“帶少爺嗎?”

“他愛去就去,不去更好。”

丫丫笑了,“回來給他帶一包白糖糕,他忙著吃,就沒工夫生氣了。”

露生聽了丫丫這個戰術,忍不住也想笑。窗外是陰天,窗內便很暗,可是露生並不感覺悽清,因為丫丫有張豐滿紅潤的小蘋果臉,容光煥發,總有笑意。

有時候,他一個人坐在窗前翻書,隔著一道簾子,丫丫坐在外間做針線活。那時候他不念仇恨,不想前途,什麼都不管了,單是靜,單是坐。然而絲毫不寂寞,因為在一簾之外,有少女的針線穿過綢緞、棉布,拉扯出極細微極輕的哧哧聲。那聲音因為帶著人氣,所以比風聲水聲更溫馨、更暖人。

那個時候,他覺著真好,周遭的一切都好,真想總是這樣好,一直好到天荒地老。

“哎。”他毫無預兆地又開了口,“時間過得真快。我剛來到這裡的時候,你還是個小毛丫頭。”

丫丫慢慢地抬眼望向了他,睫毛有點顫。

露生繼續說道:“我現在還記得你那時候的模樣,可是再過幾十年,我怕我就要忘記了。”

丫丫小聲答道:“忘不了的。我嬸嬸說,小時候的事情,記得最清楚,到老也忘不掉。”

露生微笑說道:“應該弄個照相匣子,把咱們現在的模樣都拍下來。等到將來老了,拿出照片瞧瞧,多有意思。”

丫丫低頭也笑了,“老了……咱們還能在一起看照片嗎?”

露生也微微垂了頭,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希望能。”

丫丫沉默了片刻,心裡還有話說,可是張了張嘴,卻又說不出什麼來。大哥哥不是胡說八道的人,對她尤其言出必行,吐口唾沫都是個釘子。她想自己或許不必再拿話試探、敲打他了,說得太透徹了,反倒要不好意思。只要自己知道他的心意,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就夠了。

思及至此,她悄悄地又溜了露生一眼,一眼過後,心花怒放,心滿意足。

天黑之時,龍相平安地回來了,腰間的手槍並沒有動。露生想要向他問幾句話,可他一直坐著出神,並不肯回答。露生追問得緊了,他照例把臉一變,開始嫌露生煩。

露生看出他這是在想心事,並且是極其複雜的心事。簡單的事情,用不著他這樣動腦。而他連晚飯都不吃,想完便睡。

睡到天還沒亮的時候,他和龍宅上下人等一起起床,因為大出殯的日子到了。

露生沒有去,被龍相留下來“主內”。在宅子裡閒溜達了一天,傍晚時分,龍家諸人滿面塵灰地回了來,露生等了又等,卻是不見龍相。

龍相這天晚上沒回來,住在了軍營裡,第二天還是沒露面。直到第三天凌晨,他像個鬼似的,忽然出現在了露生床前。

露生當時正睡得香,朦朧中感覺面前有人,他睜開眼睛對著龍相看了又看,面無表情,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直到龍相把一隻涼手貼上了他的頸窩。

他驚叫了一聲,同時徹底醒了過來。一掀棉被坐起身,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該不該惱,“你回來了?”

屋子裡沒開燈,窗外也沒星星月亮,唯一的光源是院門上方的一盞小電燈。露生看著龍相,看他唇紅齒白臉青,像個心情愉快的鬼。而龍相一屁股坐在床邊,開口說道:“我要出去打仗了。”

露生聽了這話,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不由得向前一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