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烈日,從一個樹蔭閃避到另一個樹蔭,急急緩緩地顯得行動詭異。灑水車過後,地面的水很快被蒸發,熱烘烘的水氣令街道猶如沸騰的鍋爐。

我在烈日下悠閒地行走,悠閒只是種狀態,不能表現本質的狀態。城市的天空亮白刺眼,我沒戴墨鏡,任陽光在眼皮上灼燙,灼燙得近乎疼痛。

附近有家CD屋,飄來的音樂竟是Enya的Fallen Embers(飄落的灰燼)。我停下腳步。她是我喜歡的歌手。幽遠磁性的聲音,如天籟,如沁入煩躁空氣中的清風。CD屋內冷氣瀰漫,我在裡面徘徊了很久,其實只是為了尋找一個棲憩的地方。從CD屋出來,手裡拿了Enya的專輯《A day without rain》。再去哪?我有些茫然。

米米打來電話。

“在哪?”

“在我該在的地方。”

她嗤嗤發笑。

“安道,我在你後面。”

我扭頭。長長的馬路,三三兩兩的行人。我有種被愚弄的氣惱。

“米米,你很幼稚。”

“行了,太陽很大,別在街上閒逛了,還嫌自己曬得不夠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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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語氣溫柔,但有軟軟的命令,我無條件接受,掛了電話開始後悔,後悔對米米的態度過於生硬。我已經告誡自己很多次了,好在米米從不介意。抬頭望天,湛藍的晴空,沒有一絲雲煙。

我在房門前掏出鑰匙,水珠匙扣撞到門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我定了定,這是米米強行掛在我鑰匙上。她說,讓它永遠跟著你回家。

冰箱裡有米米留下的飯菜。涼拌黃瓜絲,青綠細絲,有點酸甜,還有一片笑臉的胡蘿蔔片,是她用小刀刻的。她喜歡一邊嚼口香糖,一邊趴在桌子上折騰胡蘿蔔,這一片就被她斜斜地貼在盤子沿上,像她那樣咧著嘴傻笑。

黃昏時分,音樂戛然而止,冷氣也沒了。停電了?

這個沿江的城市,有著豐富的水源,如果不遇上乾旱或用電高峰期,停電的機率本應很小。我開啟窗,遠處一輪太陽柔和圓滿,餘暉籠罩城市的上空。從十六樓俯瞰下去,密密麻麻的鋼筋森林,行人如蟻,除了隱約傳來的車鳴與嘈雜人聲,我感覺不到任何有關溫情的色彩。

夜沉得很快。坐在黑暗裡,看著城市的燈火像浪的海洋此起彼伏,有種說不出的惆悵。夜本來是屬於我的,從出生那一刻開始,我似乎註定在白日沉睡,黃昏之後甦醒,週而復始。

我曾這麼告訴米米時,她表情誇張地恐怖,隨後拍著胸口哆嗦。

“我好怕,你會不會是吸血鬼?”

我奮力地拍打她的屁股,她摟著床單在床上跳來跳去地躲閃,累了,長長的頭髮散亂在白床單上。她倒著望我,眼波如水,緩緩地伸過雙手,摟住我的脖子說:

“你就是吸乾了我的血,我也心甘情願。”

我知道米米說的是假話,逢場作戲的對白罷了。因為我們只是情人,情人是在懷中剎那綻放的曇花,雖瑰麗卻短暫,也正因為此,我和米米註定將是互取索需的兩個陌生人,我們永難相屬,就像我和這個生活了將近十年的城市。

這個璀璨星光,流明燈火的城市,如米米腰前佩帶的珍珠流蘇腰帶,嫵媚、迷離。這樣的舞臺從來不乏時尚的男男女女,他們攢動著,細細密密的汗珠與竊竊呢喃的耳語如暗香在城市中氾濫湧動。而我如局外人,對它冷眼旁觀。街道上行人攘攘,空氣中飄來炸魚丸和臭豆腐的香味,十分真實的味道。每每行走其中,魂卻浮在上空,浮在燈火之外。

我知道自己開始陷入週而復始的幻覺中。每年臨近十月菊花飄香的時候,沒有任何起因,也不為人知。或許是因為人的命運會受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