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準備上車時,小傢伙終於開口了,“媽媽。”他說,“我要我媽媽!”

那天最後終是沒有離別,葉怡激動地抱著自家聰明兒子親了好幾口,既然能說話那就不用看病了。看上去周遠山也是鬆了口氣,回去拿著玩具逗他:“叫爸爸,叫聲爸爸,小子。”他又開始終日沉默,直到周遠山離家。

後來葉怡終於發現,只要周遠山在家,週一凡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開口的,“爸爸”更是從來沒叫過。時間長了以後,周遠山也不計較了,只是回來的日子比從前更少。

週一凡撐著額頭髮怔,真奇怪,怎麼能記得這麼久遠的事情?可是記憶它不挑揀,該記得它從來分毫不差。多少年了呢?打從他記事時候起,周遠山和葉怡就沒有幸福美滿的日子。周遠山難得歸家,那也是冷戰熱戰輪著來,不好當著孩子的面兒吵那就關上房門鬧個夠。終於有一次,他像從前那樣蹲在花瓶後面聽牆角,葉怡的聲音從激越憤慨到最後疲倦絕望,她說:“行吧,我是沒有資格管你,你在外面該養誰養誰,但是別帶回來臨州市,我還丟不起那個人。”

所以當他和梁星拿到周遠山的調查結果時,他是一絲絲的驚訝都沒有,就算是梁星將那些照片拍成了一排,驚歎著說都長得差不多的時候他也毫無反應。失去父親這種事情,他在很小的時候就經歷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前天寫到《一代宗師》,今天有時間又翻出來看了一遍,

好的電影看起來是多方享受,每一幀都美成畫,牆裂推薦!!!

☆、第三十五章

但是好歹他也沒有勇氣翻開眼前的資料,那天梁星在沙發上坐了整個下午看完了所有東西。傍晚的時候抬起頭嚴肅地問他:“你爸多晚退下來?”

“沒多久了。”他想起上次週一言回來時的說辭:“也就這一兩年吧。”

“那可要小心了。”

後來他在辦公室熬了一夜終於明白梁星這話是什麼意思。周遠山這麼些年位高權重,光是規劃局局長就幹了近十年,十年可以做多少事情呢?十年可以讓多少人盯上你呢?十年可以讓你背多久的牢獄之災呢?

想到了他會卑劣會不擇手段,但是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麼的……無所不用其極!土地招標前同時收了幾家地產商的錢,然後在招標會上讓投錢最多的那家中標。剩下的怎麼辦呢?透露點內部訊息,下一次就該輪到你了,或者你不幹,想把錢要不去?那可不成,反正要在青州市混,那土地審批總得經過我手吧,那就乖乖吃了啞巴虧,要不你就滾。

那晚上整幢大樓寂靜無聲,週一凡獨自對著一串數字看得眼皮直跳,身後就是蒼茫的夜,那無邊無盡的好似要吞進世界的暮沉沉的黑。聯想到青州市活躍的那幾個大的地產商,這麼多年伏低做小,周遠山退下了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他粗粗算了一下,手上說不清楚的資產房產還有幾個註冊公司,再加上這幾年受賄官商勾結的證據,周遠山這屁股後頭背的,豈止是牢獄之災?!

他站在二十二樓往下看,入眼處是這個城市流光溢彩的夜景,連四環的高架都能映入眼簾,也難怪人人都想要往上爬,這上面的風景啊,確實不一樣。但是站得越高摔得越慘,這權利頂層所付出的代價,也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起的。

正常的父子關係他沒有體會過,甚至他已至而立,連一聲“爸”都沒叫過,現在往回想,向前推個二十多年,他也完全記不清周遠山在自己的生活中到底扮演了個什麼樣的角色。記事以後的很多年,周遠山只是逢年過節會出現在家裡的人而已,和那些鬧哄哄來又急匆匆離開的親戚沒什麼兩樣。

週一凡第一次站在“周氏”進退維谷,他自小活得冷漠疏離,沒有一絲家庭關係的概念,更何況當物件是周遠山,他告訴了自己一千個理由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