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過去,董忠康沉默不語,反倒是董忠庸,一個勁兒的跟這女孩兒搭話,一句接一句的往外蹦,都不帶停的。往日裡笨嘴笨舌的拙樣兒完全不見了,跟換了一個人也似,惹得董忠康心中竊笑,也不插話,只把機會留給他。

那女孩兒很耐心,對答也是得體,到了後來,甚至有些雀躍,說話也帶著笑,看起來心情也好了許多,想來是很少有客人會跟她說這麼多話。

這是一種平等的體現。

董忠庸瞧她凍得哆嗦,想了想,把自己外面的棉衣解下來披在她身上,他裡面還穿了一件兒單衣,倒也撐得住。

女孩兒愣住了。她披著衣服怔怔的看著董忠庸,忽然扭過頭去,肩膀一聳一聳的,發出一陣低低的抽泣聲。

“哎,你別哭啊……”

董忠庸頓時慌了神,手忙腳亂的站在她身邊,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急的額頭上汗珠都滲出來了。

董忠康在旁邊嘆了口氣,一臉的無奈,自己這個兄弟,怎麼跟魔怔了也似?

那女孩兒哭了一陣兒,抹抹眼睛,回頭低聲道:“大爺,對不住。”

“沒啥,沒啥。”董忠庸趕緊胡亂的擺手。

女孩兒瞧著他有些慌亂的動作,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眼神溫柔如水,心裡只覺得暖融融的。從來沒有人對她這般好過。她心裡暗暗下了決心,今晚一定要好好伺候他,他要什麼,便都給了他就是。人生一世,縱然是隻有一夕之歡,能得這般良人,也是不枉。若是他心裡因此記掛著自己,說不定以後還能再見面。

幾人很快便走到了那巷子口上,董忠庸忽然問道:“我,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女孩兒猶豫了一下:“假母給我起了名字,叫惜春。我本姓於,名竹青。你叫我什麼都好。”

“於,於姑娘。”

聽他叫自己本名,於竹青微微一笑:“叫我竹青吧,青兒也行。”

看著她一雙柔柔的眸子瞧著董忠庸,董忠康忽然覺得自己這傻兄弟一點兒都不傻!這還是傻兄弟麼?這是何等高明的手腕?這小娘子顯然已經是對他動了幾寸芳心了,以後再來,怕是錢都不用多給,還能吃頓好飯。

他嘴裡發出兩聲嘖嘖的聲音,被董忠庸聽見了,趕緊拉著於竹青往前走。

又往裡頭走了一段,距離於竹青說的那件門戶還有兩三丈遠的時候,忽然就聽到一聲高聲大叫傳來:“姐夫來了,蓬蓽生輝嘍……”

那音兒是拉長了的。

然後便看到兩三個穿著青衣,三十來歲的男子,舉著燈籠,臉上掛著濃濃的媚笑,快步迎了上來。

“姐夫?”董忠康和董忠庸對視一眼,都是面色古怪,他們卻不知道,在這等小門小戶經營的風月之地,龜公對於客人,一概是以姐夫來稱之,表示親近。

只是這份親近,衝的是白花花的銀子,若是像李娃傳裡那位公子一般,錢財花光,那這些稱你為姐夫之人,立刻會搖身一變成為打手,將你打將出去。

幾個龜公滿臉諂笑的迎上來,幫著董忠康兩人牽了馬,帶著兩人往前行去。於竹青便在一邊緊緊跟著。

遠處一直跟著的張麻子和李黑兩人眼見著自己跟蹤的目標進去了,不由得傻了眼。

張麻子以為這兩人是建奴奸細,必有所圖,卻沒想到他們真是來嫖娼的,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不知所措。

“咋辦?”李黑問道。

“等著!”張麻子咬咬牙:“咱們在這兒等半個時辰,若是他們即刻便出來,那定然是進去做了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若是他們一宿不出來,那這一次,就算是咱們栽了!”

李黑嚥了口唾沫,苦著臉道:“大哥,我得有四五個時辰沒吃飯了。”

“瞧你這點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