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身手矯健的人才能踩出的鼓點。我的書包掉落在地,手扶在木質扶杆上無法動彈。我甚至能想象你上樓的姿態,斜揹著書包,邋遢的襯衫,雙手插在黑色的褲兜裡,背脊寬闊,雙腿修長,那是我曾經無數次觀察過的景象,如同烙印一樣在我的腦海裡揮拂不去。

我的時間彷佛停滯了。在這停滯的時間裡,我苦苦地思念你。那些我自從開學以來一直壓抑的感情,像炸彈一樣在我的身體裡爆炸。你看不見它們。在我的皮囊下,我的身體鮮血淋漓。

我轉身就跑。輕輕地跑,壓抑地跑。我怕驚動了你。我愛你。我不忍見你。

我跑回教室,在門背後貼牆滑坐下來。灰色的地面還是溼漉漉的,洗好的拖把靠在門後的牆角上,最後的一扇窗還開著,風吹得白色的窗簾呼呼作響。我聽著你的腳步盤旋而上,在樓梯口停頓一下,向教室的方向走來。

我緊咬下唇,不敢發出聲音來。

同學們都回家了,教室裡一個人也沒有,桌椅擺得整整齊齊。天空是一片淡紅的晚霞,夕陽透窗而入,連雪白的牆都染上溫暖的顏色。

你在我們教室門口站定了,輕輕推開綠色的木門。老舊的木門發出“咯吱”的聲音緩緩開啟,我急急站起,雙手捂住口鼻。

風好大,吹得窗簾漫天飛舞。我與你一門之隔,這麼近,這麼近。

我不敢呼吸,不敢動。

風好大。你一定也這麼覺得吧,文森。微涼的秋風一定吹得你額髮亂舞,眼睛迷離,你一定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在我們教室門口長久地駐足吧。

我瞪著眼前的木門,想象你看著我們教室的表情,想你的眉眼,想你的嘴唇,想你按在門上的手,想你亂蓬蓬的發,想你褶皺的白襯衫,想你大號的籃球鞋。這個瞬間我猛然醒悟,我本該如此愛你——我在門裡,你在門外,我們各自看著不同的風景,你的風景是這個世界,我的風景是你。你本不該知道我的愛,雖然它近在咫尺,一門之隔。

我的淚水緩緩積蓄,可我不是傷心。

我如果能不愛你該有多好,可是我不能,正如同我不能停止呼吸、停止飲水。愛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只有愛過的人才會明白。

文森,我愛你。我的愛與生命同在。

小誠。3月30日。

第 27 章

文森,你好。

我覺得自己最近有點太感傷了,老是回憶一些過去的傷心事,一提起筆就停不下來,寫到最後自己也難過得不得了。原 諒我吧文森,我實在是太不體貼了。直到最近我才明白,我那時固然是傷心,你又何嘗好過得了呢?

我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我從沒試過在一個封閉的地方待這麼久,沒有電視,沒有報紙,連個尋常聊天的物件也數不出幾個。一開始還因為換了環 境感到新鮮,最近卻越來越不明所以地焦躁,好像頭上懸著一塊大石頭,隨時隨刻都會掉下來。我一分鐘也在病房裡待不住,只要天氣允許,總想出門轉轉,哪怕在樓前的草坪上溜幾圈也比悶在房間裡舒服。

我想你了,文森。我想你想得要命。你什麼時候才能收到我的信呢?

今天是三月的最後一天,一大早劉醫生就拉著我去爬山。我本來以為就是在醫院後面的山林裡走走,沒想到他帶著我徑直出了醫院大門上了一輛灰綠色迷彩紋吉普車。假洋鬼子坐在駕駛座上,薄薄的T恤挽到肩膀,露出肌肉糾結的黝黑手臂,下面是深藍色的牛仔褲,緊繃著兩條粗壯大腿。他轉過頭對我微笑。

我拉著車把不動彈,劉醫生在後面推了我好幾次我才慢慢爬上去。坐定了我才想起劉醫生還沒上車。假洋鬼子開的吉普只有兩個門,後座的人得從前座翻過去。我正準備翻到後面,劉醫生就“哐”一聲關上門。他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