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地叫起來:“文舉,你說話呀!阿瑪聽你的!阿瑪全都聽你的!”趙一普有些後悔事情揭了蓋子,搞得他在靈芝面前低下來,可他又怎麼能嚥下這口氣呢?

趙文舉握緊了靈芝的手,流著眼淚說:“你說咋辦就咋辦吧!我知道我是個累贅,坑害了你,可咱倆好歹都是拜了天地君親的夫妻,你咋也不能扔下我呀!”

靈芝忙安慰趙文舉並說著暗語一樣的誓言:“你放心,你待我的恩情,我一輩子報答不完……我這一輩子咋也不能扔下你。老天在上面看著,不管到什麼時候,我都不會喪良心!”

只要靈芝不扔下趙文舉,趙一普最擔心的事可以不必擔心了,可他在村裡的臉面哪!趙一普愁得身子矮下去,蹲到門檻上,抱著老頭連連打著唉聲。

天亮時,為了趙家的臉面,趙一普和兒子趙文舉分了家。九住為了靈芝,不得不拋開了鄉親們的閒話和一個男人的自尊心,在趙家住下,做了趙文舉的幫套,正大光明地睡到了靈芝的熱炕上。

《寂靜的鴨綠江》12(1)

九住像一個青澀的楔子揳入了趙家的生活。除靈芝之外,趙家所有的人都覺得九住多餘、彆扭,即使他自己,一旦和靈芝的關係定了位,這種既不是長工,又不是主人的身份也使他感到越來越尷尬,熊熊的愛情火焰反倒受了抑制。尤其是夜裡三人共處一鋪炕上,九住羞惱得如臥松針,連覺都睡不著了。他幾次惱怒地讓靈芝跟他一同回到下屋牲口房裡去住,可是趙文舉夜裡要翻身,要撒尿,身邊離不了靈芝,九住就只好忍著羞惱,為了靈芝,硬掐著自己睡在炕上。

雖然他們剋制著,等到趙文舉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再做動作,可是兩個青春勃發的軀體內強壯的激情一經澎湃,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把炕梢帷幔裡的那個人驚醒過來。每到這時,被抑的激情和巨大的辱恥感就會讓三個人同時窒息過去。

為了趙文舉,靈芝開始推阻著九住火一樣的激情,不得已,只好讓交歡的次數越來越少,越來越小心翼翼,可無論怎樣小心,事情都越來越彆扭。有時,九住正進行著,突然就會停下來,像豹子發現獵物一樣諦聽著帷幔裡的聲息。

帷幔裡遠古一樣沉寂,可這沉寂卻並不讓人放心。九住只好一邊小心諦聽,一邊行行止止。有時放了心,可是正當身體狂風大作時,卻似可聽到帷幔裡窸窸有聲。這聲音彷彿昆蟲在夜裡走路,細細的觸角迅疾倉皇地拂掠著草尖兒。靈芝以為趙文舉要翻身,並借給他翻身之際悄悄察看他的臉,可他的臉上依舊白蠟蠟的,什麼都看不到。

這樣渙散著心神,快樂就打了折扣,縱然確認趙文舉已然熟睡,烈焰一樣的激情還是不能盡情澎湃。一次,九住終於壓抑不住,身體如銅壺裡的沸水一樣嗞嗞作響起來,漸漸,他感到身下的肉體也和他一樣沸騰,就更加不顧一切,青壯的身體排山倒海地頂著熱浪赤足狂奔。他像天龍下界,如飛珠跳沫,在波峰浪谷間自由馳騁,好像山野裡的風一樣直往他的毛孔和關節裡鑽,他舒服地哼哼著,拼著全身的力氣……突然,他感到靈芝給了他一個暗示,接著,他聽到一個在別人聽來微弱得不能再微弱,在他聽來卻石破天驚的聲音——喉嚨響,是一個乾燥的喉嚨在屈辱地吞嚥淚水!趙文舉沒有睡!九住愣了一下,彷彿突然從賓士的戰馬上摔下來,頭著地,跌得他眼冒金星,又彷彿他是一株粗壯的青藤,正奮力向上攀緣,突然有一把鋒利的刀子在他身體上用力一砍。青藤裡流出濃綠的汁液,那是一腔綠血,之後,青藤就疼得捲曲了葉子……

屋子裡靜得只有喘息聲,剛剛還交纏得如火如荼的情慾,彷彿淬了火的犁鏵,在無聲地冒著淡藍色的煙霧,被迫著慢慢冷卻。夜風從熱辣辣的身體上掠過,他們都沒睡,然而又都故作熟睡一樣了無聲息。突然,一聲沉悶壓抑的抽泣聲在黑暗中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