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人血脈的左優曇還會是誰?此時左優曇自然也察覺到有人來,他一轉臉,只見遠處硃紅的迴廊柱子映著皚皚白雪,一個裹在厚暖斗篷裡的高挑身影立著,那厚厚皮帽,沉重斗篷,越發顯得那人瘦削孱弱,這情景看入眼中,左優曇心下猛地微一刺痛,幾乎眼窩就要潮溼,剎那間怔怔恍惚著,卻是無法反應,令他如此的原因並不是激動,而是慘然,這是與記憶中多麼對比強烈的情景,從前的這個人意氣風發,何等豪氣蓋世,風流拓蕩,是參天巨木,迎風傲雪,而今看到他瑟瑟倚立風中,弱不勝衣之態,如同攀附大樹才能依存的花藤,如此強烈對比,心中滋味怎是言語能夠訴其萬一,然而見那雪白麵孔上的寂寥之態,自己卻只是束手無策,甚至不能提供任何一點幫助,只能看著他虛弱,看著他無助無依,看著他有如囚鳥一般未有歡顏,此時此刻,左優曇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過自己的無能為力,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比強烈地希望自己擁有絕大的力量,若是自己真有足夠為他解決一切的能力,那有多好啊!

可是,這只不過是想想而已……左優曇心中一慟,眼中不覺微酸,然而如今早已不是少年的他並不願在對方面前落淚,因為很明白若是自己落淚,不但對如今境況無益,反而是越發提醒了對方現在的處境,如此一來,傷心的便不止是自己了,心中想著,左優曇的手就微微握緊,忍住了,沒有出聲,只是生生地把那些負面情緒逼回去,向著對方深深欠身,師映川走過來,卻是眉心微舒,目光在左優曇俊秀的面孔上一罩,又很快轉開,只道:“很多年沒有聽到你吹笛了,方才聽了,卻是比從前好上許多。”左優曇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淡淡笑容,道:“外面這樣天寒地凍的,爺怎的出來了,若是受了寒,豈不又是一番折騰。”師映川抱著暖手爐,眉宇間神態閒雅安靜,凝神瞧著左優曇,見其眼中大有傷感不忍之態,更是帶著憐惜,而以此時的師映川的心態,又豈會願意接受這樣的感覺,便靜靜說道:“……你是在可憐我?”

左優曇原本微微垂首,聽了這話,不覺一頓,便抬起頭來,然而一眼看去,卻見青年那一雙眼睛冰封千里,如同有鋪天蓋地的陰風在呼嘯狂卷,目光森然,俯視天地,此刻縱然消瘦伶仃得可憐,一副需人憐愛照顧的形容,可那憑風冷冷屹立的樣子,分明就是記憶中那個談笑間殺人盈野的縱橫狂傲男子,哪裡還見半點孱弱頹靡之態?左優曇頓時大怔,師映川卻是一臉怡然之色,瘦削的身影蕭蕭立於寒風中,目光盯著他,一字一句地道:“……優曇,告訴我,我是否可以信任你?”左優曇心下猛地一跳,他是何等聰明的人,突然之間就湧起了幾分明悟,當下退開一步,斂袂端正道:“我是當年被爺買回,一身所有,都是托賴於爺,如今只恨自己無能,無力對爺有所幫助,但無論如何,左優曇都還知道自己骨子裡究竟是誰的人!”

師映川聽他這樣說,嘴角微揚,道:“現在我這裡沒有什麼要你做的,只是魏燕那裡,切不可斷了和大周的聯絡,兩國之間依然要保持從前的默契,共謀大計。”說到這裡,眼中已是寒光閃現:“蘇懷盈若是聽話,就讓她一直做她的魏燕皇帝,但若是因為我如今囚伏不出,就起了貳心的話,那麼你既是魏燕的一字並肩王,就自己斟酌著應該怎麼辦!”左優曇矍然一驚,但他現在早已磨礪出來,豈是當年的單純倔強少年,一時間似乎在琢磨著師映川的話,既而看著對方,眼中就有了幾分堅冷與平靜,道:“我都明白,魏燕那邊……我永遠都會替你牢牢握在手裡!”師映川見狀,輕輕一笑,闊大的袍袖被寒風微微撩起,有流雪迴風之姿,清絕無雙,他面色平和,對左優曇說道:“放心,我現在的處境終歸只是暫時的,沒有人可以永遠囚禁我……”說著,右手很自然地就想抬起來,似是要像從前那樣撫上左優曇的面孔,但剛一抬起胳膊,卻不知怎的,忽然想到連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