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湘軍的事務交待清楚,隨時可以進京赴命。只是因為之前曾國藩要召李觀魚前來親自面見,他才稍稍耽擱,先帶李觀魚來江西大營面見曾國藩,如今既然曾國藩暫時沒有收留李觀魚,他就需要重新做打算了,他進京赴任必定不能留在原地,與其將李觀魚留在湖北不如讓他跟隨自己前往京城,一起北上。

打定主意,左宗棠就開始下令動身,眾人上午在營帳住處稍稍歇息整頓,中午時分就動身離開,這裡雖然處在湘軍大營重地四面皆有軍兵守護,不過因為有了曾國藩的放行命令,左宗棠等人並未遇到攔截,一路通行無阻快速離開了湘軍大營。

離開曾國藩大營,眾人車馬不敢多停頓,快速行進,本待直接過江前往湖北,可是因為現在九江城被太平軍佔領,九江一帶的江面被截阻不得輕易通行,眾人只能繞道而行,便又調轉方向另覓道路迂迴到了長江附近,僱了幾艘大船沿江航行等到了贛皖交界一帶,再棄船登岸北上直接前往京城。

這時候太平軍還掌握著從江西省九江到安徽省安慶一帶的長江水面主要控制權,清廷勢力不敢輕易在這段江上航行,左宗棠一行人眾多又佔了幾艘大船,目標過於明顯,他擔心在江上遇到太平軍船隻,白rì不敢輕易行進,到了晚間才下令開船行路。

夜間江水深沉,幾艘大船前後銜接,亮起了燈火,慢慢航行。

大船在平靜的江面上劃出深痕,波光粼粼地緩緩向外擴散而去,除了船身划行在水面的嘩嘩聲,四周一片暗沉無聲,顯得十分寧靜。

李觀魚這時一人站在船後,看著船隻航行,他抬起頭來,見到天上月sè清明,照在江水泛出一股淡藍sè的光彩,好似黑sè天空中的朵朵藍sè雲彩,遠離了白rì浮塵的喧囂,在寧謐安靜的月sè下聽得腳下的船槳水流聲更加清晰,站在船上盯視著江面圈圈漣漪波動從船尾底部浮出,驀然間有種流光如水的感覺,船尾水面每一圈被帶出的漣漪就好似波光淋漓的時間一旦被帶出就開始向遠處擴散,快速離去,再不回頭,好似往rì時光一去不復返,明顯感覺到時光一秒一秒的流逝,給人一種追逐不及的感覺。

夜sè江上的景物,黑暗寒冷之中難見幾物,耳中只能聽到船隻木漿劃在水中的聲音,在靜謐的夜sè中顯得十分清晰,觸人心底。搖櫓木漿每發出一個聲響代表船就向前行進了一點,距離當初上船的地方就遠了一點,時光也就走過去了一刻,隨著船在江上的航行,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斷的變化中,一旦變化就再也無法回覆當初,只能距離當初越來越遠,難道不像人的一生?

他仰立船頭,獨自望著月下江面,往事如同這江面上泛出的層層漣漪,起伏波動,點點滴滴又浮上心頭。

月sè清明,卻不見月下孤鴻雁。

江水漣漪,卻不見江上使人愁。

深沉的江水平靜得像是一面深黑sè的鏡子,倒映出船身上的一道青衫人影,與此刻的夜sè一般孤清寒冷,卻難以融入進夜sè之中。

“師兄,你在這裡幹什麼?”身後忽然傳來聲音。

李觀魚聽聲音知道是白勝男,依然靜靜站在原處,問道:“師妹,這麼晚了,你還沒有休息?”

白勝男走到他身邊,擔心道:“你都沒有睡,我怎麼睡得著,外面冷得很,你一直站在這裡別被凍壞了身子。”

時已冬季,夜晚時分,江上船頭更是寒冷無比。

李觀魚不語,望著深沉的江水一陣發愣。

寬闊的江面在夜sè的掩映下顯得更加寬廣,四周一片黑暗沉寂,眼睛看不到邊際,只有幾艘大船前後銜接緩緩行在其中好似海面上漂浮的幾支竹葉,茫茫然之間既不知道前往哪裡,也不知後退到哪裡,只是這麼緩然的航行著,雖然現在大船上燈火閃爍,人聲可聞,可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