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家的人,就可以把任何一個地方都當作家。我知道。我是知道的。

不會愛的人,也可以愛上任何一個陌生的人。我也知道。

然後眼淚就輕輕地掉下來。

送給你的戒指你很喜歡。戴在手指上直到它磨出戒痕。

可是我最不喜歡的首飾是戒指。因為不喜歡束縛。自由慣了。

收藏一個細細的銀戒指。想等它很久的時候,再看看愛情是不是蒼老得面目全非。所以我不喜歡你送我戒指。

有時候,我想你只是在身邊,看著我。安靜的。平淡的。

也許我也已經蒼老。

在火車的暗淡燈光下,拿出杜拉的物質生活,進行漫長的閱讀。

杜拉寫夜裡的最後一個顧客。她寫著:我們哭。要說的話都沒有說。我們後悔彼此並不相愛。我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而他這個人,和別人也沒什麼不同。就象是夜裡遇到的最後一個顧客。

一個十五歲就陷入無望愛情的女孩。從此殘廢。在孤獨和酗酒中打發一生。只有寫作是唯一的安慰。杜拉斯。她的眼睛如此美麗。因為美麗而過早地凋謝。想起情人那部電影裡的旁白。女人的聲音平靜地敘述。敘述她生命中最初的一條河流。沒有任何傷痛。只有回憶。所有的情緣都被歲月沉澱。

不知道在郵船漸漸離開碼頭的時候,伏在欄杆上的女孩,看著岸上永遠不會再見的男人。她內心的感覺。

可是電影鏡頭上,只有她淡漠的眼神。她只是看著他。什麼也不說。

火車在夜色中穿行遼闊空曠的田野。漆黑的窗外偶爾有疾駛而過的火車,在交會時發出刺耳的呼嘯。好象閃電一樣明亮。

有時火車停在那裡。看到對面的軌道上也有一輛。緩緩地開動了。陌生的人群坐在那裡。一張張也許不會再見的面容。偶然地邂逅。一些人在生命裡出現過。然後消失了。還有一些人。停留了很久。然後也消失了。

喜歡那些沉寂的綠色山脈。神秘的。無法捉摸。

還有小小村落的燈火。在拂曉的薄霧中,隱約閃爍。裹著毯子,把臉靠在玻璃上。

凝望著田野無法言語。

深夜的時候,不斷地驚醒。火車停靠過一個個站臺。繼續前行。

我知道它帶我去很遠的地方。

我知道我漂泊太久。已經疲倦。

8月南方。陽光充沛。雨水清涼。空氣中有茉莉和木槿的清香。

黃昏散步的時候,看到安靜的鳥群。它們一圈圈地盤旋在城市的上空,不斷地變換各種隊形。看起來似乎是快樂的。

秋天快來了嗎。

天藍藍的日子。我為你停留。

我是一隻魚轉

暖暖

安妮寶貝

1999年3月 喧囂的機場大廳,他走過來叫她的名字暖暖,一個穿著有木釦子的棉布襯衣的男人。

她記得他的聲音。溫和的,帶著一點點沉鬱的銳利。在打電話給林的那段日子裡,有時來接電話的就是這個和林同租一套公寓的男人。北方人。是林以前的同事。

城說,林晚上臨時要加班。他對她微笑。在大廳明亮而渾濁的空氣中,這個穿著粉色碎花裙子的女孩,疲倦而安靜的,象一朵陰影中開啟的清香花朵。獨自拖著沉重的行李,來投奔一個愛她的男人。

他們走到門外。天下著細細的春天夜晚的雨絲,打在臉上冷冷的。幫她開啟TAXI的車門時,他伸出大大的手擋在她的頭頂上。暖暖,你等一下。他說。再跑回來的時候,手裡抱著一大捧的純白的香水百合。林囑咐過我要買花給你,我想你會喜歡百合。他把沾著雨珠的花束放到她的懷裡。

他笑的時候露出雪白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