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接白老闆,不然白老闆怕要被他們打死了。”

眾人都是一驚,忙問詳情。琴太太解開外衣帽子,看他臉上青腫一片,嘴角也破了,眼睛眯成一條縫,打得不成|人樣了。琴湘田上前捏捏胳膊腰腿,摸摸胸口,搭一下脈搏。唱戲的人從小就是摔打慣了的,外傷毛病一看就知。說:“還好,沒傷著筋骨,盡往臉上下力了,看樣子是要讓荷衣三五個月上不了臺。阿大,把他背到他房裡去,讓張媽給他擦擦,老劉,你說說是怎麼回事。”白荷衣在師父家一直留著一間房,因之琬來了,才不再留宿。

趙老大背了白荷衣進屋,老劉道:“我一向是在後門和別的跟包車伕一起等的,勿曉得裡頭出了啥事體,後來阿大來了,我們就一起等。散了戲白老闆出來,我們三個就走,到了暗地爿忽然就衝出來幾個人,兩個人攔牢我不讓我走,另外兩個把白老闆從車子上拖下來就打。老大就擋,那幾個打了一陣就跑了。我和阿大就把白老闆拉回來了。”

這老劉說話說得不著要領,什麼人打的,為什麼要打,是認錯了人還是結了仇,都不知道。趙老大出來,說道:“我看不是小流氓,也不是認錯了人。會不會是有人不喜歡白老闆唱的戲,要給他點厲害。”

琴湘田忙問道:“這話這麼說?”

趙老大道:“我在戲院後門聽見白老闆今天唱的是《紅梅閣》,這戲不是罵奸臣的嗎?”

眾人面面相覷,沒想到這目不識丁的趙老大居然知道《紅梅閣》是罵奸臣的,還一下子就從劇情聯想到了被毆打的原因。

琴湘田道:“你們兩個去休息吧,不要對外頭說起這件事。”老劉趙老大答應了,各自回去休息。

琴太太喃喃地道:“《紅梅閣》裡的奸臣是賈似道,可跟現今沒個人能對得上號。”

琴湘田寬慰她說:“阿大的話,不必當真。等明天荷衣醒了,問他就知道了。”轉臉對之琬說:“晚了,你也去睡吧。”

之琬遲疑道:“要不要我去看一下師哥?”她從小到大,從沒見過有人捱打,猛地見到這樣的事,又是害怕又是無措,白荷衣雖說是師哥,到底男女有別,不方便進到他房裡去,但見他傷成這樣,不過問一下總是於心難安。

琴湘田道:“他沒什麼要緊,身上一些傷,張媽可以照顧。”

之琬明白,便道了晚安,上樓回房。

第二天一早,琴家的電話就響個不停,喚茶接的電話,被電話那頭的人不停氣地問得沒法回答,呀一聲掛上電話,一疊聲跑上樓去拍琴太太的房門,大聲說:“師母師母,有人自稱是記者,來問白阿哥被打的事,又問是誰打的?是青幫紅幫還是日本人,還是私下結的仇,還是誰爭風吃醋,我都說勿曉得,給掛了。”

琴太太披上寢大衣開啟門,也是驚訝不已,“啊?怎麼這樣?是誰捅出去的?除了家裡人沒有外人知道,難道是昨天下手的人?打了人還要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剛說到這裡,電話又響了,喚茶看著琴太太,等她的示下。琴湘田也披了寢衣起身,對喚茶道:“毛丫頭,你去說,讓他們整八點到這裡來,帶上相機,他們既然想知道,我們就讓他們知道得清清楚楚。等會兒來電話,只要是說這個,你都這麼回答。”

喚茶答應一聲,奔下樓去接電話,用少年人特有的尖嗓子說:“奈聽好,八點鐘到此地來,撥奈拍照,奈去講撥其他報社的人曉得,勿要再老清大早打電話來了,阿拉早飯還沒吃呢!”啪一下,掛了電話。又衝樓上的琴湘田和琴太太說:“我去看看阿哥,看伊今朝好點了沒有。”

琴太太聽了她這一串話,再愁悶也被逗得笑了,笑後才說:“這是怎麼話兒說的?你昨天不是說不要告訴外頭嗎?怎麼又讓他們來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