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衛明是慘敗給哈丹。今日哈丹武功精進,手持一柄彎刀當世難逢敵手,衛明也是有備而來,更請出他多年未能飲血的長戈,兩人初一碰面便纏鬥一番,鬥了個難解難分,眼見衛明長戈襲至哈丹下頜,哈丹使出精湛騎術,身子一矮堪堪與馬背平行,驚險躲過,九轉連環陣第一次陣法大變,兩人交錯開去。

這陣法我自殷燕寧處習來,但殷燕寧畢竟沒上過戰場,我倆紙上談兵,他擺陣不如衛明精到,我仗哈丹武藝高強,所以當日溫泉山莊方能破他的九轉連環陣。可是在這戰場之上瞬息萬變,面對以九轉連環陣成名的衛明,我卻深深感到力不從心。對方第一次變陣之後,戰場上已滿是屍體,其中以墨色軍服者居多,敵方竟看不出什麼消耗。我止不住心急,握著馬韁的手也浸透了汗。哈丹與衛明很快便第二次交鋒,兩人第一次正面相遇極有保留,想來也料到對方這些年來必有精進,所以只是小心翼翼地彼此試探,第二次探出虛實,衛明長戈不再留情,哈丹彎刀也迎頭而上。雙方皆為武學大家,戰場經驗又都十分豐富,若說京城擂臺上雙方還只為分個勝負,此時便是以命相搏。

衛明自成名之日起,這杆長戈就一直伴他左右,此時騎在馬上,長戈揮舞,直叫身側三丈未有一人敢靠近。他以兵器之利頻頻長挑哈丹,鋒利尖刃數次送抵哈丹咽喉,若不是哈丹武功卓絕,只怕早被他挑落馬下,刺了個腸穿肚爛。哈丹早知衛明的武器為長戈,戰前戚長纓與魏鐸曾輪番力薦他換個武器,哪怕使一杆銀槍也好,可哈丹不從,他說自己用慣彎刀了,臨陣換武器恐怕更加不利。我見他左躲右閃,始終無法近衛明之身,不由一陣著急。強自鎮定下來,叫自己將注意力放於全域性之上,卻總忍不住分心看他。

哈丹出身草原,騎藝精湛自不必說,我猜衛明一碰面就把他認出來了,說不定這些年他仍為當初一敗耿耿於懷,所以日夜都在鑽研剋制哈丹的方法。他出招緊促狠辣,與六年前大有不同,卻幾乎在壓著哈丹打。數十萬大軍之中,只見哈丹一身黑色甲冑,被衛明逼得連連後退,幾入絕地。

突然,追風四蹄疾縱,我還未看清它是如何動作,它已經在一個詭異的角度侵至衛明身前。

原來哈丹方才只是行一個“拖”字,為的是逼出衛明破綻。而習武之人,無論武功如何高深,百招之內必有破綻。哈丹不攻只守,瞧準破綻,迅速攻擊,只要近身,長戈佔不到半分便宜。哈丹彎刀上的功夫一半習自他那世外高人的師父,另一半則全是靠草原上與人拼殺的經驗得來。只見他侵到衛明面前之後,手中彎刀連番使出精妙刀法,我遠遠看著,竟然只能看見一條銀色光影在似有若無地舞動。衛明左支右拙,有心將長戈撤回,被哈丹覷出端倪,左手一揮,凌空中與他對了幾招,將長戈緊緊夾在腋下,使得衛明一隻右手動彈不得。衛明惱羞成怒,左手成掌,帶著劈山裂石之勢一掌劈向哈丹手腕,哈丹不敢硬接,只得暫且退後,眼睜睜看著衛明持長戈融入陣中。

觀二人之戰,實比親自上陣還要心驚肉跳。我看得汗透重衣,身後也隨著二人戰況起伏而發出連串呼吸聲。九轉連環陣變化無數,曾有人說此陣至少有九九八十一種變化,可我猜實際變化該有更多。年少之時,我曾於寢宮推演,一夜未睡,推演出六十四種變化,若不是睏倦難當,再推演出六十四種也非難事。然而眼前所變這一種,不在那六十四種之中,竟是我從未見過的變化。

我不敢再分心,恨不得再多生出幾對眼睛,好將這全域性看個清楚。敵方以陣中為中心,迅速變陣之後未至片刻,又添一種新變化。我已將畢生所學那點五行八卦術全掏了出來,腦中飛快推演,雖身處高山之上,身子寸餘未動,但也像正在戰場上,身體疲憊不堪。

滿地都是身著墨色軍服的身體,我放眼望去,魏鐸所率之左翼已傷亡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