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竟然是高力士!看他雙手包紮得嚴嚴實實的樣子,這是受傷了?

李隆基臉上本來就失去了血色,此時此刻更是猙獰得可怕。他甚至想要告訴自己這是夢境,李係不可能還活著,就算活著也不可能跟著杜士儀回來,而高力士就更加不可能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可隨著那人影越來越近,甚至越過了最前頭的裴寬,距離自己不過數步遠近,他終於驚慌了起來。

“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李隆基虛抓了兩把,胡亂揮舞著手,幾乎是聲嘶力竭方才叫出了聲音,“朕和你君臣那麼多年,待你素來優厚,你就算死了也不該來找朕!”

天子竟然語無倫次說出了這樣的話,下頭宗室和群臣無不驚駭。而高力士終究就此止步,面色複雜地端詳了天子片刻,隨即一絲不苟地屈膝下拜。

見李隆基甚至連場面話都忘記說了,他又默默站起身來,用一種古井無波的語氣說道:“臣奉命和韋尚書扈從南陽王前去幽州招降史思明,然則抵達之日,范陽、漁陽、密雲三郡業已收復,故而無法達成上命。之後因都播懷義可汗於鎮遠軍請見杜元帥及諸將,南陽王便帶著臣和韋尚書前去,不意想臣隨從之中,竟有人暴起行刺南陽王。經查問,此人供認主謀為內侍監中內常侍梁若謙。”

高力士用這樣的語氣將這樣一樁駭人聽聞之事娓娓道來,周遭宗室也好,文武也好,全都為之色變。經歷過永王李璘父子的謀刺不成自盡身亡,行刺南陽王李係的人究竟出於何種目的,大多數人的猜測竟是一模一樣。一時間,也不知道多少複雜的目光投向了御座上已經完全坐不住的那位天子。

雖說天家無父子,無親情,可做到當今天子這樣絕情絕義的,從古至今絕不多見!

李隆基用盡全力,這才擠出了寥寥數字:“高力士,你好……你好!”

“臣之罪,往小裡說,是失察,往大里說,和行刺宗室郡王之人有涉,罪當死。雖然南陽王深明大義,杜元帥明察秋毫,認為臣只是被人陷害,但臣已經無地自容,就此向陛下請罪,願免為庶民,自此永不入宮。”

隨著高力士再次跪下深深磕下頭去,李隆基的臉色頓時僵了。君臣那麼多年,他怎麼會聽不出高力士的弦外之音?南陽王李係和杜士儀肯定許諾了高力士很多東西,再怎麼說,也決不至於要讓其揹負行刺一事的責任免官為民,可高力士此時此刻卻偏偏這麼說了!若不是極度心灰意冷,卻又不願意落井下石在他這個大唐天子的心口捅上一刀,高力士何至於如此?

李隆基下意識地顫顫巍巍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面前這個最後的忠臣,然而,高力士卻已經叩頭後站起身來,又衝著他深深一揖,隨即頭也不回地離去。面對這一幕,他終於生出了倉皇、恐慌和後悔,可手腳已經全都不再聽使喚。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熟悉的背影越走越遠,最後完全消失在視野之中。

高力士不會回來了!和他之前一怒之下逐了高力士出宮那一次不一樣,這一次高力士不會再回來了!

和剛剛鬧哄哄猶如集市的時候相比,此刻的大殿一絲一毫聲息都沒有,彷彿每個人都在屏氣息聲一般。實際情況也差不離,每一個人都在緊急思考這一系列訊息的意義,以及自己該採取的對策,儘管也有人想要出聲質疑這件事的真實性,可高力士剛剛的陳情以及自請隱退,卻猶如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壓在每個人的心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殿上方才再次傳出了一個不太自信的聲音。

“高力士都回來了,豈不是南陽王和杜元帥也都已經進了宮?怎的到現在還不見人?”

這樣一個聲音讓很多蠢蠢欲動的人直接閉上了嘴。一想到這會兒殿外恐怕已經佈滿了大軍嚴陣以待,即便那些平素自認為金尊玉貴的宗室們,也不禁腿肚子直打顫,大臣們也一樣心中打鼓。歷經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