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了兩分。

殷世煊同是往人群睨了一眼,隨口感慨道:“好熱鬧呀,廉大人。”

猶記得上次歸省之時,殷世煊還不計同廉昌豐的尊卑之別,以“岳父”之名熱絡相稱。半年過後,不僅這稱謂變了個調兒,且這話裡頭擺帶恰到其處的威壓,多一分傲慢,少一分式微。廉昌豐自也聽了出來。

聯想到歲末盛京謠傳山石育鹽的事件,廉相心中自有分寸,言笑不苟道:“殿下說笑了,過年過節的,承蒙兩位大人記得老夫,走親串友之際望慰一二,實在感激不盡。”說罷,放下身段對那二人各對了眼色,將殷世煊引往席上設座,“殿下請。”

殷世煊也從善如流。

簇擁入座後,信手端來婢女呈上的青瓷茶盞先品一口,拂開茶花道:“蘭香高爽,醇厚回甘,湯色清綠明澈,茂盛而不顯露。廉大人府上的太平猴魁與徽州進貢的老茶,滋味不盡相同呢。”

面對殷世煊的請君入甕,廉昌豐笑而不懼道:“殿下慧眼,正是陛下前年賜賞的兩戥。因老夫粗事慣了,罕物受潮,這才捨得拿出來食饗。只怕味道不及宮中,讓殿下笑話了。”

殷世煊放下茶盞倒無甚笑意。只感嘆廉昌豐這個老傢伙果真是個兵來將擋,滴水不露的。

於是也放棄機鋒來回,說了會無傷大雅的話。

包括二老身體,宮中閒瑣事物等等。一應雞毛蒜皮的事均是殷世煊關切探問,廉昌豐唯諾奉答,兩位外臣坐立不安地旁聽,程鳳昔有下無一下地附和賠笑。整個過程下來,既顯枯燥,亦無意義。是以半個時辰下來,廳內侍候的婢女僕從們也開始疲乏走神。

“夫人、香玉,去將春暉閣收拾一下吧。後廚那裡,跟嬤嬤們說一聲,今天晚席多置菜餚。”廉昌豐低聲吩咐,程鳳昔聽著就正要起身。

殷世煊這時才回味過來,婉拒道:“廉大人不必客氣,我與小谷稍後便回了。”

謝長言與代蕭禾兩人端直了背脊,登時便鬆了氣。

誰料廉昌豐頂了天大的膽子,裝腔作勢道:“這怎麼成,殿下帶太子妃回門拜年,於禮於節,老夫都應當招待好殿下才是。若殿下只是坐坐便走,老夫有失禮儀不說,這不管是傳至哪裡,少不得誤認為老夫怠慢了殿下。今日還是留府一住吧。”

這番話顯然是廉昌豐惺惺作態給殷世煊看的。是要虛以應承留下,還是駁回他廉昌豐的面子,孰輕孰重,殷世煊的態度在此顯得尤為重要。

殷世煊攏攏眉,在心中暗罵了老狐狸一通。嘴角的笑意不深不淺,有那麼一刻險些把持不住,差點兒挑斷了他們之間名存實亡的連繫。

雙方僵持不下,誰人臉上莫不是咬著一口笑意。

廉幽谷見事態不對,當即放下閒心,急忙插口道:“父親有所不知,今日盛京百姓皆迎財神爺,女兒在來時路上遇見了花燈廟會。”她漸漸調整語速道:“父親知道,女兒自出生以來,還從未逛過燈會。一時歡喜不過,已跟殿下求了旨意。不時拜完年就去湊它熱鬧,故今日便不留府了。”

廉幽谷不卑不亢,著重強調了“父親知道”四個字。意味著別人不知道,廉昌豐必然心知肚明:她何以自出生以來從未逛過燈會——還不都是因為他廉昌豐當年畏妻棄子的緣故?

☆、直面交手(一)

這件事情,盛京人盡皆知。廉昌豐再死纏爛打下去,面子上就真的掛不住了。

大年初五,宜和不宜破。

秉著凡事以和為貴的理念,廉昌豐適時扯出皺巴巴的笑意,和解道:“太子妃既然這麼說了,老夫也不好再作挽留。不過殿下若是回心轉意了,須知廉府的大門依舊為您開著,千萬別客氣。”

這話下來,廉幽谷也算沒有白頂撞自己的老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