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訴我現在已經是第二天。

他告訴我手術已經做完,張澎還沒有醒。

然後,我發現──────我感冒了。

我趕去醫院看望頭上扎著繃帶的張澎。他的眼睛還是緊緊閉著,想象中激動相逢的場面一點影子也沒有。

接著我去找威斯問罪。

他一派權威地說: ”手術很成功,但他曾經腦部缺氧,能不能醒過來還要看他的意志。” 他惱人地加一句: ”我只答應他不會死,可沒有保證他會醒。”

我連瞪他一眼的力氣都省回,趕到張澎身邊等待他醒來。

等待是痛苦的事。

所以我很痛苦。

你一定要醒。

時間一秒一秒地走,我呆看他的臉。他的臉。安靜得就象會如此一睡不醒。

滴答、滴答

你什麼時候才會張開眼睛?

滴答、滴答

聽說有的人三十年後醒來,發現自己已經與世界脫節。

滴答、滴答

我好想望著你的眼睛,難道你不想嗎?

滴答、滴答

才這麼兩天,我就快要瘋了。

滴答、滴答

我將單人病房中的座鐘重重砸在走廊外。

不要再滴答滴答!

我幾乎已經失望。

我認為張澎再也不會醒,卻咬著牙守在他身邊寸步不離。我甚至連水都不肯喝,以免去洗手間的次數太多。

如果我錯過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我就從視窗跳下去!

不過一個星期,我就象老了十年。

今天天氣大好,陽光射進來,直照在張澎的臉。

會曬掉皮的。我站起來,拉上窗簾。

是不是從此以後,這樣每日拉著窗簾蒼老?

張澎睜開眼睛的時候,可會看到我滿臉皺紋?

或者……。。我已經埋在黃土中。

他可會象那李穗揚,一天一束菊花放在我的墳頭?

很浪漫的事啊。

我傻笑著拉上窗簾,回頭………。

剎那我象凝結的冰塊一樣僵硬。

我對上一雙眼睛─────張澎的眼睛。還是那麼亮、那麼滿載著英明和柔情。

我錯過了,他睜開眼睛的瞬間。

是否應該實現誓言,從視窗跳下去?剛好我又離視窗那麼近。

正在胡思亂想,張澎開口了。

”你站那麼遠幹嗎?” 他有氣無力地說: ”過來。”

我屏息,鎮定地走到他面前。

”小愛……。”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稱呼。鼻子猛地一酸。

我”哇”一聲大哭起來,撲在他懷裡。

張澎醒了!

張澎醒了!

我的快樂回來了!

張澎出院的那天,我把一切告訴他。

認認真真的,非常嚴肅地把一切完全告訴他。

張澎坐在沙發上,從頭到尾一言不發。

我一邊說,一邊小心觀察他的臉色。他的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我心驚膽跳、忐忑不安。

”張澎,” 我深深吸一口氣: ”你會嫌棄我嗎?”

他沒有說話。很久,伸手把我摟在懷裡。

我松好大一口氣。緊張期一過,眼淚就直掉。

他說: ”我怎麼可能嫌棄你。”

然後,他開始慢慢把李穗揚與徐陽文的故事,告訴我。

又長又折磨人的淒涼故事。

我在他懷裡嘆氣、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