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起兵;攻破雁門;始終穩穩佔有晉北之地;而最盛的時候;甚至據有晉陽;使得朝野震動。晉陽以北的諸多州縣;因為北鄰突厥;名門世家的格言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因而鮮少將家族根基建立在這裡;再加上劉武周不知道結好世族;一味擄劫;橫徵暴斂;因而朔州代州等各州曾經因其而風光無限的豪傑俊士;在劉武周兵敗之後多數都沒個好下場。從武德貞觀一直到開元;代州也好;朔州也罷;總而言之;太原以北諸州縣;文官出仕者極少。”

他言簡意賅地敘述了隋滅唐興之初的那段歷史;繼而揭破了這一點後;便無限悵惘地說道:“正如使君之前勉勵眾人;代北多豪傑;因而大唐建國之初;以軍功入仕的豪俊之士確實很不少。可建國之初重武功;如今去開國日遠;得勳柱國;卻依舊難以使兒子入仕;更次一等的軍功就不要說了。各地折衝府都堆滿了等待兵部武選的衛官;但卻少有能夠釋褐的。戰事既少;一兩代便徹底湮沒寒微;自然也就少有如河隴幽燕一帶那些世代武勳的武官世家。”

溫正義注意到杜士儀一直很仔細地在傾聽;心底不禁生出了希望:“然而;代州並非沒有傑出的人才;也並非沒有真正的銳士我有一忘年交;隱居在夏屋山中;此人天文地理經史子集無所不通;然則始終避而不仕。不但是他;歷年代州所貢諸生;被裴氏、王氏、苗氏以及諸多河東世族分支把持的名額佔去了絕大多數;寒微之士罕有能夠脫穎而出;我雖盡力舉薦;然則卻是杯水車薪。至於精通武藝軍略的人才;別的不說;這西陘關的旅帥段廣真便是。”

彷彿是生怕杜士儀不相信;他便細細解說道:“當年開元之初大唐和奚王李大酯曾有過一戰;幽州都督孫儉期敗死;裴將軍雖力戰;卻僅僅保住了部分軍馬。出身我代州雁門縣的段廣真時年十六歲;便在裴將軍左右;而後又曾在營州安東都護府效力;誰知道又遇到契丹寇營州。一來二去;他雖屢立戰功;但因為主將每每吃敗仗;最後就被調回到了這代州來。他雖是本地人;可家裡沒什麼人;性格又冷淡;最後便被派到了這西陘關。如今的西陘關緊鄰朔州;通行不便;供給延遲不說;還常常剋扣。除了主將;就連軍卒往往也是犯事被罰至此戍守;實在是讓人扼腕”

夏屋之名;飽讀詩書的杜士儀自然是知道的。當年趙襄子北登夏屋;請代王;而後趙襄子殺代王;代王夫人也就是趙襄子的姐姐在此自盡。夏屋山與雁門關所在的句注山;也就是雁門山相接;乃是代北地勢極其險要之地。在這種山裡隱居;可比在嵩山更加艱苦。只不過;溫正義所言的溢美之詞是否值得相信;他還得暫時打個問號。然而;溫正義所說的代州本土文武盡皆很難出頭的事實;以及西陘關守將段廣真的事;卻讓他分外留心。

心裡沉吟著;他突然抬起頭來看著對方笑道:“溫老對我如此推心置腹;就不怕我轉身將你的言語置之腦後;亦或是為了結好各家;將你反手賣了?”

杜士儀如此說;溫正義反而放下了心底最大的包袱。他輕輕舒了一口氣;看著兩側巍峨的群山;低聲說道:“生於雁門;長於雁門;我自從入仕之後已經竭盡全力;也不過以郎官終老;致仕之後眼看代州雖有才俊銳士;卻不得其門;縱有振興雁代之心;終無振興雁代之力。原本我已經打算效仿使君恩師盧公;設館堂教授弟子;希望有生之年能夠看到弟子躋身朝堂;卻不想陛下竟然讓使君督雁門。使君昔日在成都;成都本地豪族得以出蜀入江南;使君在雲州;多為流民等烏合之眾的雲州;竟然設培英堂使孤兒能夠安身立命;所以我想;使君倘若督雁門;必不會使雁代繼續沉淪”

說到這裡;他彎腰深深一揖道:“溫某垂垂老矣;但若使君真有雄心;溫某願效犬馬之勞”

杜士儀到任短短几天;甚至連一應屬官的具體情形都來不及去摸;卻讓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