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彭石賢的作文常常被同學傳觀,即使在他感到孤寂的日子裡,也能從講評作文時,老師的誇獎和同學們的羨慕中得到某些快慰。對這次徵文比賽,他也充滿自信,他在李超蘭面前就流露出來了幾分的得意:“這篇作文與去年得獎的那篇作文相比,寫的時候,我感到順手多了。”

應該說,仇老師對彭石賢的文章是有所偏愛的。在學生時代,他對文藝曾經有過特殊的愛好,他那讓人稱羨的文筆,引發過許多色彩絢麗的夢幻追求。現在,他孤單一人,閉門伏案,感到灰心失望了,唯一的慰藉是在學生的作業中尋找些微的長進。儘管彭石賢帶給過他一些麻煩,甚至難堪,卻並不在意,他十分憐愛學生的才華。評講作文時,他確實說過一些過分欣喜的話:“不錯呢,現在能有這種筆調,將來的情形就難以估量了!”雖然,在他的期待中並非沒有包含一些憂慮。

現在,當仇道民再次翻閱了彭石賢的這篇應徵作文之後,他的這種憂慮更加沉重了。李墨霞、張炳卿、黃大香等許多小鎮人都關注著這個孩子,他們把管教的責任託付給了仇道民,使他不敢掉以輕心。仇道民終於拿起筆來,在作文的末尾加上了一條批語:“審題不清,主題不明。”這是評選徵文稿件時,許多人對彭石賢作文的否定意見。在仇道民的心裡,他自然不信服這種判決。說審題不清,難道題目所指的“母親”就不能是一位活生生的人,而只准看作一個比喻麼?說主題不明,這是指責文章弄錯了謳歌的物件,但是,為人民服務是當前許多人一再宣稱的宗旨,那為什麼文章訴說一個普通勞動者的命運與期待,同時表達對她的崇敬,卻與主題發生了牴觸和矛盾呢?尤其是那位參與評選的團委書記郭洪斌,竟然不惜對這個尚未成年的學生加上“思想觀點成問題”的罪名,這是指文章中自然流露出來的那種質樸的人性與真摯的人情,這簡直是私設公堂,仇道民不肯把這一條寫入批語。人性人情是抹殺不了的,即使那些經過反覆審定的課文也無法根除它,如果真是根除了人性人情,也就沒有了文藝與人情,乃至沒有了人!但仇道民當時並沒有勇氣據理力爭,現在他想到的也只能是如何勸導學生接受這個不公平的判決了。

這時,恰巧彭石賢來了。今天,他收到了張炳卿的來信。彭石賢剛入校時,一連給張炳卿去了好幾封信,談他的理想抱負,後來,由於情緒低落,就中斷了聯絡。他們已兩年多沒有見面,前些天,彭石賢才又發了一封信,說明他近來學習上的進步。張炳卿在回信中告訴石賢,他即將結束治理湖區的工作,很快就能回到家鄉工作了,他們見面的機會又會很多,這讓彭石賢十分高興。張炳卿這封信寫得很長,他反覆強調要謙虛謹慎,力戒驕傲自大,告誡彭石賢一定要克服個性強的毛病。彭石賢讀下這封信來,臉上熱辣辣的。於是,他當即把“戒驕戒躁”四個字寫在每一本書的扉頁上當作座右銘。

信的最後,張炳卿還讓彭石賢代他向仇老師問好,說仇老師以前曾給了他許多的幫助和啟發,並引導他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就為這事,彭石賢滿懷高興地推開了仇老師的房門,當然,他還想了解一下徵文的情況。近來,他已經幾次來過仇老師這裡,還與仇老師有了一些親近的交談,看來,仇老師對小鎮確實有著較深的感情,只是,他不願談及他自己的那段經歷。

彭石賢尚未坐定就向仇老師說起張炳卿的來信,說起他與這位炳哥的密切關係,說起張炳卿向仇老師問好的託付。仇老師平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