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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沒有表現出為自由而將生命與愛情皆拋的詩人的慷慨,他搖著頭,在心裡說:“墨霞,這是讓我辜負了你,連累了你麼?你能否給我以寬囿和諒解。。。 除此,也就無所謂了!”原來,仇道民的“無所謂”既包含著對愛情的真誠希冀,也掩蓋著可能再度分離的痛楚預感。
仇道民不再害怕遭遇風險,他在意識到又將捲入一場政治風浪的時候,多次地問過自己。可問題是,他可以“無所謂”,學生卻不能。再不聽取倪老師的忠告就什麼都來不及了,而李墨霞的信又最後促使仇道民當機立斷:詩社與學社都必須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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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道民召集籌備成立學社的幾個人進行了一次談話。他提出解散詩社和學社的想法時,曾明武首先表示贊同,這原本就是他的建議,陳燦英則有點慌亂,她對這場運動一直是捕風捉影,她問這還要不要去請示一下郭書記,仇道民立即否定:“這不干他的事!”只有猴頭的發言較為激烈,他堅決反對“臨陣脫逃”,還把這點當作檢驗“英雄”與“懦夫”的試金石。另有一些人的慷慨之詞則不過是冒失者貪圖發洩牢騷的痛快罷了。
彭石賢一言未發,他與現實的不協調有著深刻的性格根源,沉悶壓抑的環境帶給他比其他同學更多的思考與苦悶。這些天,他認真地看了報紙上那些反右文章,思想上無法認同那些觀點。當時,他對曾明武那個小本子上的思想觀點本不敢贊成,那不是成反革命了?但現在看來,如果連學社也不能辦,不搞秘密組織又能怎樣!他從曾明武對學社的態度,肯定他另有圖謀,這對彭石賢來說,似乎是面臨著一種抉擇:他有不有勇氣、有不有決心繼續向前走,這使他陷入了冷靜的思索之中,他不在乎這個學社的辦與不辦了。
晚餐後,仇道民眉頭緊蹙,在走廊上來回地踱著步,痛苦不堪,他已經讓人四處去通知所有詩社成員立即去青草地開會。
半個小時之後,在青草地聚集了二十多人,這是報名參加學社人數的大半。仇道民遠遠坐在一旁,一些不知情的同學還以為他在推敲學社成立大會的開幕詞,只顧鬨鬧嬉笑。
又來了幾個同學,陳燦英說其餘的人一時通知不到了。仇道民這才站起身,一邊向同學們走來,一邊開始了他的發言:“我對不起在座的各位同學們!我不知道將會出現什麼新的情形。是天有不測風雲嗎?只有天知道!是的,我們確實辦過一個詩社,名字叫《春草園》。它沒有錯,這片寧靜的草地可以為我們作證。它妨礙過誰嗎?它招惹過誰嗎?沒有。就像這些小草,它只是渴望著陽光,渴望著春風,它只是表達過生命自由舒展的願望。可是,它卻夭折了!我們的詩社只編輯過一本薄薄的詩選,記錄的是同學們一片純清的心境,一腔真實的感情,一派蓬勃的生機,有如這塊草地的碧綠、稚嫩和欣欣向榮。詩社之所以夭折,那是由於我,我是一位教師,我決定解散它,然而,我又不知道我是一位怎樣的教師!是不是有人勸導過我,指責過我,說我不應該支援你們辦這個學社?如果有,那不是理由;如果沒有,那只是我的錯誤,是我堅持讓《春草園》詩社夭折的。我們還有一個學社,它至今沒有名字,因為它並沒有出生,它只在大家的談論中,只在我和你們的心裡,這也有錯嗎?照理說,這絕不應該有錯。但世界上有著不照理說的事!所以,今天,請大家允許我在這裡宣佈:我們的學社流產了,死亡了!
我是在想,假如從此就沒有了這片草地,也沒有了這個詩社或者學社,那我們也許就會有永久的寧靜了吧?但願如此!現在,請大家不要難過,不要猶豫,而最好的是,請大家不要再去思考!我不想說這是為了你們,但我要求大家接受我的決定,同時原諒我,讓我們的詩社安息吧,祝願大家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