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褚遂良、閆立本二人,卻因此言大費思量。再之後,《藝苑掇英》以盧鴻此言為題,專邀褚閆二人,為此各寫文字,出版了一期專刊。只是令眾人始料未及的是,二位大家對此言的理解,竟然絕不相同。

閆立本是真正的畫師出身,對畫藝的理解著重於由技巧,而後漸至自然。所謂“既雕既琢,復歸於樸”、“入手繁縟,漸至高遠”。他認為李治說所“似與不似,只在心中”,乃是由外而內,由似至不似。因此提出“初習畫藝,務求逼似;上溯心源,漸成天真。”

褚遂良本是書道高手,後涉畫藝。因此認為畫為心聲,不應斤斤計較於形似,不應耗費時日於技巧。更言道太子殿下所謂“似與不似,只在心中”定然便是此意,由此提出“直指本心,無拘無束”,要“拋卻形役,不求肖似,自然天成,但得神韻。”

似與不似的觀點一出來,便引得世間藝人紛紛關注。兩位大家在此基礎上分別引申,各抒己見後,又引得各自支援一方加入了論戰之中。二人雖然私交極深,但畫論觀點,卻越分越遠,爭論不休。

李治“只在心中”的論點,更是深得稱讚。這次辯論,不只將書畫界各大家全都引了過來,便是儒學名宿也都多由其說論及至理奧義,認為此說深合盧鴻所說“辯證”之法,頗有義理。後來佛道諸家,竟然也由此發揮,弄出了無數公案。這場筆墨官司直到二人故世之後,仍然未有停歇。其身後各有繼承衣缽之人,又各自發揚光大,竟成了後世畫派兩大宗,影響巨大,後人以“褚派”與“閆派”稱之。

褚閆二人爭論之時,也曾面詢於盧鴻、李治二人。盧鴻只是哼哼哈哈,顧左右而言他。彼時已為天子的李治表情更為奇怪,似是強忍著什麼,只是說不出來。最後只管拿出天子威儀,道是隻憑個人自已理解便是。自己心懸國事,日理萬機,這等藝事小事,卻是不該拿來煩擾天子。

二人卻不知,李治之後為此事笑了許久。後來他將宮中收藏書畫文房之室,命名為“似不似齋”,第一件藏品,便是盧鴻所繪仕女瓶。據說李治每至“似不似齋”中把玩文物,見到這瓶總是停步凝視片刻,然後哈哈大笑。盧鴻此時自然不知道自己與李治這段啞謎居然會產生這麼大地影響,他這幾天分別畫了些小器物,便換了一大堆寶貝來。想想前一段被人打劫暗搶的慘痛損失,這回總算找回本來。雖然被李治陰了一把,但無損大局,總還是賺得多些。

除了給眾人畫了些東西之外,還特地補畫了一對瓶子,其上仕女數人,正是鄭柔、紅袖與小翠等人擺弄盆景,形神皆似。估計等鄭柔等人來了,見了此瓶必然喜歡。

終於等鄭柔來到長安,盧鴻早早到灞橋接了,先到盧承慶府中拜見。盧承慶因李世績一直未還,又因李恪謀反時有功,被李世民提拔為兵部尚書,頗受重用。見鄭柔一家搬來長安,心中歡喜,留著盧鴻二人在府中用過飯後,看天色不早,怕城門出不去,才放了二人出來。

到了終南府上,雖然天氣漸晚,但此時天色長,也還未黑。鄭柔本就是喜歡山色,見了這處府宅,果然歡喜。夫妻二人說起在范陽時說歸隱山林之事,不想此便得深居山中之願。

轉了一圈,又見盧鴻拿出為鄭柔所繪瓶子來。紅袖當時眼睛就瞪大了。

“畫的這是小姐——還有我和小翠姐。太象了!少爺你真厲害!”

鄭柔卻有些靦腆地道:“妾身哪有這般漂亮。鴻哥錯愛了。”

“哪裡,這次見面,我倒覺得畫得不象——柔妹你看起來更漂亮了”

鄭柔臉色通紅,卻是滿臉的甜蜜歡喜,顯是頗為受用。

“奴婢春蘭”、“秋菊”、“夏荷”、“冬梅”——“拜見老爺夫人。”

四位丫環也出來,拜見初到此地的鄭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