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一頓,武甲臉上的笑容潮水一般退下去,心忽地沉到底谷。

柏為嶼穿得邋里邋遢,藍色背心汗溼了,洗白的牛仔褲上蹭到大小不一的漆塊,嘴裡歪歪地叼根菸,兩手插在褲兜裡,腋下夾著一本速寫本,顯然是剛從工作室回來路過小區的值班室。

尷尬地對峙幾秒,柏為嶼先打破沉默,笑得人畜無害:“武先生,你好。”

武甲防備地往後退一步,不說話,臉色陰沉。

“你的傷怎樣了?”柏為嶼不屑地瞟了眼他的右臂:“會不會殘疾?”

武甲道:“柏為嶼,我是看在段殺的面上沒有找你追究責任,要不一定讓你坐牢。”

柏為嶼故意擺出一副得瑟樣:“是哦,我是該坐牢,但誰讓我這麼幸運,有傻缺願意替我頂呢?你追究啊~你倒是追究啊~”

武甲反倒笑了,並不生氣,面對這樣兒童心智的傢伙沒什麼可生氣。

“我真心向您道歉,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柏為嶼趾高氣昂地一歪頭:“啊,我沒什麼文化,不太會用祝詞,有用詞不當的地方請您多指教。”

“不知道你有什麼可得意的,真可憐。”武甲面不改色。

柏為嶼那囂張好鬥的小公雞樣咻地頹了,眼中隱隱顯出陰鬱——他一無所有,確實沒什麼可得意,不過也輪不到別人來可憐!

武甲不想過多廢話,腳跟一轉,往外走去。

柏為嶼優哉遊哉地邁著八字步追過去截住他的去路,故意提高嗓門:“我們敘敘舊唄,逃那麼快乾什麼?你也要臉嗎?哦,不好意思我忘記了,閣下當夠男妓打算從良了,臉還是得撿回來貼上去的,要不怎麼做人呢?”

武甲只覺得胸口有一團惡氣上下浮動,吐不出來咽不下去,斷然斥道:“柏為嶼,你別太過分!”

柏為嶼二皮臉慣了,掏掏耳朵扮無知:“你說什麼,我不懂。我說,你既然有資本賣身,床上功夫一定了得啊,嘖嘖嘖,你別自卑,男妓也是靠體力吃飯,我不會歧視你的。”

武甲帶著恨意冷然看著柏為嶼,無語反駁。跟著杜佑山這些年,接觸的人來來往往,下至公司清潔工,上至杜佑山的合作伙伴,個個對他的身份心知肚明而沒人揭穿,皆好心或無心地給他留有一定顏面,這不代表他不明白自己從骨子裡骯髒透頂的本質。

來去的路人頻頻回頭,值班室一夥小保安竊竊私語地站在不遠處圍觀,神情矛盾。

武甲表面波瀾不驚,心中早已恨之入骨。不得不承認,柏為嶼這一番汙言穢語撕下了他多年偽裝的清白,將他的恥辱暴露在人前,成功摧毀他苦心經營的新生活。

“你當杜佑山那暴發戶的專屬陪床有多少年來著了?”柏為嶼煞有介事地掰手指算:“一二三四五六七……少說有七、八年了吧,應該賺了不少錢!雖然現在他玩膩你把你甩了,但你好歹有點積蓄,有必要來賺這種月薪一千出頭的錢嗎?”

武甲捏緊拳頭:“說夠沒有?”

“沒呢!怎麼?想打架?就憑你這殘疾人?”柏為嶼輕浮地搭上他的右肩,漫不經心地用力一捏。

武甲瘁不及防,痛呼一聲捂著肩連連後退。

“得,不玩你了!武先生,我們後會有期!”柏為嶼幸災樂禍地哈哈一樂,實則忐忑心慌,竟然湧上了一種自己認為不應該產生的愧疚感,他訕訕地啐掉嘴裡的菸頭,轉身走了。

段殺晚上按時回來,如柏為嶼所料,他滿懷心事地在柏為嶼身邊坐下,欲言又止。

房間裡煙霧繚繞,柏為嶼抽菸抽得更加肆無忌憚,家裡碗和杯子全摔了,他用小奶鍋泡了一鍋速溶咖啡,一整晚窩在稍微乾淨的沙發角抱著速寫板勾線描,當身邊那個大活人是空氣。

“為嶼,”段殺躊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