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撩起衣袖,伸手撥開金縷鳳冠處的殷紅珠穗。一張笑臉如白瓣花蕊般綻放其下,粉嫩一斑。烏幽幽的眼珠如兩粒未熟透的黑侖加,黑黝滲紫,直噗噗印在澄明的花叢裡,多的是精靈罕怪。莫說盛京難見,便是天下亦找不出其第二。

殷世煊為此有些意外,出神間將湯匙緩緩送至她的唇邊,輕哄道:“喝藥吧。”

一直沉默狀態的廉幽谷頓時雀躍不已。眼睛笑眯成兩彎璀璨月牙,兩片櫻粉唇瓣輕柔銜住殷世煊遞來的東西,揚起頭,心甘如怡地將其慢慢品下。

☆、會見長輩

芙蓉帳在夜風裡溫柔搖擺,就著綿柔月色,帳內的人影有些模糊不清。一如熄了燈的子衿殿,所見都僅靠猜測。

桌凳擺放得較為密實,廉幽谷蜷縮在桌腳之間,慢慢地向芙蓉帳的人影爬過去。

筵席上的他有所保留地多喝了小半壺酒,及至深夜,睡得不省人事。

廉幽谷於是肆無忌憚地去瞻仰這張臉,看完面孔看身材,看完身材再看將他與房陵見過的那個人契合一處。真是一種美妙的體驗。

這種體驗之下,廉幽谷又有些發愁。譬如無辜躺在角落裡的秤桿一樣,現實面前無可奈何。

生活素來粗放的她,今天也有吃啞巴虧的時候。放著活生生的“獵物”在身前,無奈隔著種族這道屏障,簡直又狗血又無情。找到一個既讓他情願,又不惹他厭煩的方法,確實是她人生的第一大難題。至少在她看來,比打一頭熊回洞是要難上十倍。

在解決這個難題的過程中,恐怕也只有幻想才能暫時緩解她焦躁的症狀。廉幽谷慰藉自己,也許過了春天,情況會有所好轉。

隔著輕薄的雲紋蠶絲被,秀氣的小手猶疑地撫上堅丨挺的胸膛。練武強身的胸脯輪廓起伏有致,壯實又不凸顯,雖然沒有辦法零距離勾畫肌理,但光是想想絲被下的畫面,就足夠廉幽谷血脈膨脹隨時陣亡。

——噢,救命~

微弱光線下的人既心驚肉跳又樂此不疲,興奮間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頭。瘦小的身子扭扭捏捏,欲罷不能地趴在了被子之外,笑嘻嘻地往那張略薄的唇瓣探去,欲來個霸王上弓。

不小心銼到身下人的手肘時,身下傳來悶哼一聲。

雖然沒有即刻因之痛醒,但警覺的殷世煊已經察覺到有人近身,霎時睜開眼來,一把將之捆抱住。

同時大喝道:“誰!”

廉幽谷“咯咯”一笑,同樣將他抱住,心裡道:是我呀!

見對方不答話,殷世煊便猜出七八,立刻尷尬地將其推開。披上睡袍緩緩坐起,面無表情地將她瞧著。

朦朧月色下,廉幽谷的面容瞧著沒有如此真切。同樣,在廉幽谷眼裡,殷世煊身上的一眾變化皆沒有大多區別,即便對方的拒絕已然如此明顯。

“不是讓你在偏殿不要過來?”

“……”

殷世煊突然冷冷笑過一聲,道:“你在房陵也是這樣?”

廉幽谷想著:不是呀。

毫無意義的對話,殷世煊試過一遍便無心再問。疲憊地衝窗外窺一斑斕月色,迴轉間眸中萎靡之色依次淡去,“四更天了,五更朝會後要帶你去拜見父皇與母后,你既然睡不著,索性等拜完和我同回。”

蠶絲的軟被細膩冰潤,廉幽谷激動地將之攥緊於手心,心裡滑溜溜地,已記不得殷世煊說了什麼。只管賣力點頭——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

一早,太子妃專襲的瓔貝絡芸袍從子衿殿一路掃到承明殿。清晨宮人們灑水打掃時逢渣滓來不及收聚,一概為之順得乾乾淨淨,絕塵而去。

時辰略早,承明殿主廳裡空無人影。兩副木雕馬燈孤零零地懸在殿廊之外,流蘇稀鬆地垂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