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的宋慈,如視草莽,隱晦之意不言而喻。

宋慈一隻手“呼”地掀開覆在棺木上的白綾,揚揚湯湯,一尊赭紅色的華麗棺木赫然顯見。宋慈雙手負在身後,一頭墨黑長髮披了一肩一背,獨孤清高而不自覺,身形如松,白衣似雪,混沌天地之間唯有一點是如星子般璀亮光明的。

宋慈抬手凌聲道:“開棺!”

“且慢!”

卻聽一道唐突之聲自身側響起,宋慈側身見人群中出來一名黑色朝服頭頂高高的方形烏紗帽筒外側掛著平直的上折簷的官員,來人就是京都大理寺主事朝廷正三品要員,大理寺正卿,白敬宣。

宋慈對白敬宣疑惑地問道:“白舅父?”

白敬宣神色嚴峻,指著宋慈悉悉教導道:“賢侄,你現在知難而退還來得及。”

“舅父,小侄我言出必行,怎麼可能半途而廢?”宋慈揚起清逸年輕的臉無所畏忌道。

白敬宣微微搖首,“賢侄呀,你已金榜高中且名列三甲,何故為一個非親非故的死人冒此風險呢?!”

“舅父是擔心小侄若是此番驗無他果,反而是毀了之後的前程是否?”

“此案經過大理寺數十名官員驗審,甚至還有三衙,三司,臨安府等仵作官員複審,驗審結果都是暴病而亡——而你!卻懷疑有謀殺之嫌?!”

白敬宣道:“慈兒!你若無十成勝算,切不可貿然行事。你若是敢再開啟此棺——成,則一鳴驚人!敗,則前功盡棄,自毀錦繡前程……”

宋慈微杵,且在這時,右邊又響起一道清歷聲響——“不對!”宋慈回頭卻見父親宋鞏從煙雲中不疾不徐地走出,青藍官服無光而明,散發著近似拂曉的光芒,清傲如鶴,鶴立雞群。

宋鞏大聲道:“慈兒,刑獄之道最忌諱患得患失,事關人命的事情,莫說是十成勝算,就是懷有三分疑惑就不該輕言放棄呀!”

宋慈從袖中掏出一本手抄的錄記,跪下說:“父親身為推官三十年,斷案無數,孩兒用心收錄在這本薄錄上,早晚研讀,終於悟出五字真言——人,命,大,如,天!”

宋鞏微笑點頭,“好,你能悟出這其中的道理就可放膽開棺。”宋慈肅穆又說:“再有,刑獄之事莫重於大辟,大辟莫重於初情,初情莫重於檢驗。而今大辟和初情都不可考察了,唯有檢驗才能說明事實的真相。”

而後宋慈揮手下令道:“開!”

四下衙役湧上前來隆隆開啟厚實棺木,一縷詭譎白霧從棺中嫋嫋騰起。

官員們紛紛不約而同地湊近上前,十多個腦袋聚集圍攏成圈,往棺木中探望。棺木內赫然靜臥著一個貌美女子,其狀安靜如熟睡,此時又是一縷白霧從女屍上升騰而起,已成初步腐敗之像——頭面膨脹,口唇翻張,女屍秀麗的臉面上已長出塊塊斑紋,面板脫爛,屍臭臭不可耐。圍觀在棺木上方的十多個腦袋驟然如同蠅群驚嚇般鬨然閃避開去……唯獨留下宋慈一人頭頂一方青天白日凝神蹙眉地審視著。

宋慈抬起眼望了一眼其父宋鞏,宋鞏頷首示意他,宋慈堅定只一字言簡意賅道:“驗!”

宋慈從一隻沉香木箱中取出酒瓶,倒上清澈酒液洗淨雙手,又取出皂角,蒼朮與數種香料焚燒於金盆,用釅醋潑灑在那炭火上,立馬“轟”得一聲向騰起一陣刺鼻的濃稠白霧,一旁圍觀的官員捂著鼻紛紛後退,而宋慈則面無他色,眉頭都不皺一下的從盆上跨過。

衙役將女屍抬出,放在草蓆之上,全身衣物除盡,赤條條的陳放在光線明耀的燭光下。宋慈蹲下來專注於驗屍作業。宋慈心中有一個聲音默默唸叨:“驗屍,須在專心一意,萬萬不可避穢避臭。不可用手巾覆在面鼻上,阻隔了特殊氣味,放過了細微線索……”

宋慈目光一寸寸掃視著那具女性裸屍